我的姥姥


文/杜辉


姥姥,妈妈的妈妈,北京这叫姥姥,有的地方也叫外婆、外祖母。从记事起姥姥就叫姥姥,母亲舅舅姨们则是叫她妈,她就是这样地存在,仿佛缺少了名字。偶有人提起名字,也是那样地陌生,不如一声姥姥亲切与自然。时至今日我也老了,中间也有人提起过姥姥的名字,但我就是没有记住,只记住是双字名。

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在家族内没有名字也不会缺少什么,姥姥、妈这个称谓就足以应付日常生活。这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离开,但能留下、被人记住名字的少之又少。历史中多少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就仅剩下个名字。就是曾经的帝王将相,又有几个能被人记住?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名字与人也终将会被遗忘干净。有几个人记得晋朝第二个皇帝是谁?有多少人知道宋齐梁陈的开国皇帝叫什么?所以人这一生名字说重要也重要,说没用也就那么回事。

姥姥在的时候名字都没有被我记住,以后更难记住。再下一代总共就没见过几次,等以后长大更不会有什么印象。人生就是如此,一代一代人生来死别,日子就这样过着。对于我来说姥姥永远是姥姥,永远是印象中、儿时眼中的那个姥姥,记不住名字但并不影响姥姥在我记忆中的亲切与温馨。现在人到中年,马上就会进入暮年,自己虽然也渐渐老去成为老朽,但在记忆中、心理上,在姥姥面前还是把自己当个孩子。

姥姥一辈子没上过班,是个纯家庭妇女。我三四岁时父母在市区上班无暇管我,我就被放在姥姥那儿,由姥姥看了一年。琐碎的事情还记得一些,印象清晰的是小时躲在姥姥怀里避雷。北京夏夜的雷阵雨,风急雨骤、电闪雷鸣是很骇人的。那时候和姥姥一起睡,打雷的时候非常害怕,就使劲蜷缩着身体,紧紧的抱着姥姥。姥姥也会抱紧我、哄我。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那个怀抱就是风雨中的安全屋。

大点后到父母身边生活,上幼儿园、小学、中学。期间姥姥会不定期的来住上几天。小时被欺辱或与人打架,姥姥虽然是没什么社会经验阅历的家庭妇女,也会用她大人的身份为我出头,去呵斥其他孩子、去理论。

再后来上班了,各种忙碌,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去看看姥姥,但一年也就几次,每次只是匆匆几天。但姥姥还是如童年一般疼爱呵护我,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惦记我,这就是长辈对晚辈的爱。

小时回到父母身边生活后,每年的寒暑假会去姥姥那住一阵儿,姥姥时不时地会给我点钱买零食。印象特深刻是楼下小卖部卖的大米爆米花,一毛一小袋,我特爱吃,经常买。还记得我从小爱吃中药大蜜丸,能把这种药丸当零食吃,其中最爱吃的是牛黄解毒丸。姥姥从年轻就神经衰弱睡不好觉,天天吃中药。不知道爱吃中药大蜜丸是天生的,还是因为闻惯了姥姥天天熬药的味道,反正就是喜欢那种味道。但药不能随便吃,姥姥就把药丸收起来让我找不到、够不着。但时不时地会拿没什么副作用且开胃的山楂丸给我当零食吃。习惯了熬煮中药的味道,就是现在闻到也不觉刺鼻,当然药是不会也不敢再当零食吃了,但每当想起牛黄解毒丸的味道还是会吞咽口水。

姥姥虽然默默无闻地走过一生,但其实也是个不为人知的才女,只是限于时代和环境才一辈子做了家庭妇女。小时经常在姥姥的房间里翻东西找玩意儿,翻到过姥姥小时候上私塾的老课本。里边在字里行间在插图上有姥姥写的字、画的画,字体非常娟秀,画则有模有样能见功底与天赋。看来在课本上写写画画是每个人小时候都会做的事。点滴间能看到姥姥小时的才情和天赋,可惜命运、时代、环境、家庭,只让她成为了我的好姥姥,而不是一个在社会上有自己天地的社会女性。

姥姥老后得了老年痴呆症,开始还能偶然认得我是谁,渐渐地就彻底不认识人了。每次见到都会如复读机一样反复的问,你是谁?我是谁?你是我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不知道在她的意识世界里还有没有痛苦,是否只剩下本能的生存。

姥姥九十来岁走了,嗯,就连走我也没记住确切的年龄。姥姥在我心中是亲人,是一个温馨不需要名字的存在。我还记得我小时姥姥当时五十来岁的容颜,但时间不可停留,我也快老了,姥姥则已经走了。这就是生活,不断的新生,又湮灭。写下来、记下来,也许哪天我也会痴呆,我也会忘记这辈子的人和事,但这些文字记录了我这辈子的人和事。也许不会有几个人会看到,看到了也不一定想看,但最起码记录了下来,证明我存在过、活过,有过自己的人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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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9-17

标签:美文   姥姥   名字   小时   家庭妇女   零食   中药   味道   都会   牛黄   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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