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厨房的窗台,总有一筐还没卖完的柑橘,皮薄得能闻到清晨的露水味。小时候我以为那是平常事,后来在同学家看到书堆、在邻居家闻到熏鱼味,才意识到“家里生意”给了我别人的童年没有的东西。
父亲凌晨出摊,夏天回家时手上总带着一层果香和一点点汗。我记得他把最熟的那颗橙子先放到我面前,笑着说“别挑,吃这个”,声音里有不多的话。那时我只看见水果的甜,没看见背后数不清的早起、搬货和跟顾客讨价还价的嗓音。后来长大,抵达外地上学,遇到不常吃水果的同学,我才体会到那种被“红利”宠着的微妙——既有幸运,也有羞愧。
有一次回老家,路过父亲的摊位。太阳升得不高,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两枚橘子,掂了又掂。她跟父亲讲价时眼睛亮了,好像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确幸。我忽然明白:那些看似“额外”的东西,对某些人是生活的缓冲;对另一些人,则是遥远的风景。童年的红利不是简单的物质堆叠,它把家庭的职业、城市的机会和运气一起编进了成长的记忆。
我也开始反思自己的反应。曾经以为这全是命运开的玩笑;最近才想通,个体的幸运需要被制度拉平。读到教育部的一些调研后,我留意到学校的营养改善、社区的食物银行和农村寄宿制学校的图书更新,都会让“红利”不那么依赖家庭背景。这些变动让我既高兴也着急——高兴的是看见有人在做事,着急的是这路还远,触不到许多正在劳作的手和脸。
于是我做了两件小事。第一,和父亲讨论把摊上的一些“滞销”水果捐到社区食堂,记住那位阿姨的笑;第二,加入邻里的图书角志愿者,把小时候常翻的漫画和练习册整理捐出。动作并不伟大,效果也不立竿见影,但每次把一个装满书的纸箱推上楼梯,我都觉得像是在把童年里的不平等往外拉一点缝隙。
这事让我更想问自己:我们给孩子的,到底是物质的便利,还是承认和尊重他人的权利?父亲的水果教会我珍惜,也教会我别把幸运当作自我的证明。城市里有太多无声的分配,偶然能吃到水果,不该成为衡量价值的标签。
我不是要说教。只想把一个细节放大:当夜晚摊位收摊,父亲剥下一片橘皮递给我,那味道像是告别也是传递。我希望更多的城市安排和社区举措,让孩子们都有机会在没有羞涩的情况下伸手拿一块水果,也让那些凌晨工作的人少些被忽略的累。
有时候改变小到一篮子水果被送进食堂;大到教育资源的均衡投放。作为曾经被“水果红利”宠爱过的人,我愿意把这份小幸运转回给别人。我也常问自己:当自己有能力时,会不会像父亲那样,把最好的一块先给别人?答案还在路上,我打算用每天的选择,去试着回答它。
更新时间:2025-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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