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美少年”去世，悲剧一生仍相信美貌无罪

瑞典演员兼音乐家伯恩·安德森（Björn Andrésen）是2021年纪录片《世界第一美少年》（The Most Beautiful Boy in the World）的主角。安德森曾在1971年电影《魂断威尼斯》中饰演美少年塔齐奥（Tadzio），并因为盛世美颜一夜成名。上帝赐予的美貌给了他常人难以企及的艺术成就，但塔齐奥成为他一生唯一被记住的银幕形象，也成为他一生的诅咒。安德森于10月25日去世，终年70岁。在回顾他的悲剧人生时，纪录片导演佩特里如此评价道：“安德森是一个勇敢的人。”而用安德森本人的话来说：“我这一生跌宕起伏，但我仍然相信美貌无罪。”

“世界第一美少年”之死

纪录片《世界第一美少年》联合导演佩特里10月26日在瑞典媒体《今日新闻报》（Dagens Nyheter）上公布了安德森的死讯，但是并未公布死因。佩特里和克里斯蒂娜·林德斯特伦（Kristina Lindström）以“最美”这句评价为纪录片命名，讲述安德森的故事，同时关注他一生经历的悲剧。该片在圣丹斯电影节首映，并赢得世界电影纪录片评审团大奖。“克里斯蒂娜和我早就谈过想拍一部关于比约恩的长片，”佩特里说，“设想是让他自己讲述自己的故事，我们在开拍前与他谈了一整年。然后拍摄了好几年——整个过程既有趣，也有时令人痛苦。”

安德森在15岁时出演意大利导演卢奇诺·维斯康蒂（Luchino Visconti）的电影《魂断威尼斯》。该片改编自德国作家托马斯·曼（Thomas Mann）1912年的同名中篇小说，讲述少年塔齐奥（Tadzio，安德森饰），与年长的德国作曲家阿申巴赫（德克·博加德饰）间的不伦之恋。在影片首映时，维斯康蒂称安德森为“世界第一美少年”，这一称号让他一夜成名，也成为折磨他一生的枷锁。

安德森曾谈及那段痛苦经历。他表示，16岁时，导演带他和一群成年男子去了一个同性恋夜总会。安德森本人是异性恋，他说自己并不恐同，但在如此年纪被当成性玩物对待让他感到“非常不适”。“夜总会的服务员……看着我，就像我是一道可口的肉菜。”安德森说，“我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反应，否则就是社死。但那只是众多类似遭遇中的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像笼子里的异国动物。”他在2003年对《卫报》说。2021年，他在《卫报》另一篇文章中表示，如果维斯康蒂还在，他会告诉他“滚蛋”，并称导演“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我从未见过电影和戏剧圈里有这么多法西斯和混蛋。”安德森说，“卢奇诺就是那种文化掠夺者，为了作品可以牺牲任何人或任何事。”同一次采访中，他说《魂断威尼斯》“相当彻底地毁了我的生活”，并感叹自己将永远因那一部影片而被人记住。

不被祝福的音乐家梦想

安德森1955年出生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他的母亲芭芭拉·安德森（Barbara Andresen）是在与一名有权势的已婚男子、斯德哥尔摩文学协会成员有染后，才生下了安德森。因此，安德森可以说并非一个被期望的孩子。他的父亲曾长时间试图说服芭芭拉打掉孩子，但为时已晚。安德森6岁时，他的母亲被剥夺了监护权，并于三年后失踪，最后被证明已自杀。

安德森由外婆抚养长大。外婆一生从事电影行业，因此她希望心爱的外孙有一天能成为著名演员。然而，安德森本人更喜欢音乐——从小，他梦想成为钢琴家。幸运的是，他的绝对音感使他在8岁时进入斯德哥尔摩的精英音乐学校Madorufu Fredrik。他以优异成绩毕业，本打算继续在音乐方向发展，但祖母劝说他尝试电影事业。这也是安德森出演《魂断威尼斯》的契机。

这名拥有天使般外表、高贵气质和惊人优雅的男孩立即被选为主演。不过这成了他噩梦的开始。维斯康蒂希望一切完美，因此严格控制安德森的行动，禁止他晒日光浴（因他在片中饰演的塔齐奥是皮肤白皙的贵族），不能与其他男孩踢足球以免受伤，更不能在片场与女演员调情，以及其他许多行为。导演坚持要求全体演员多次重读小说《魂断威尼斯》，唯独安德森被禁止读，以免破坏“塔齐奥形象的纯洁”。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媒体时常传出安德森意外死亡、药物过量等传闻。这些谣言由维斯康蒂的被冷落恋人赫尔穆特·伯格（Helmut Berger）散布，以报复这名导演没有选他为主演。

《魂断威尼斯》于1971年在戛纳电影节上映后就引起轰动，并获得多项大奖和提名，包括多项英国电影学院奖、戛纳银禧奖、奥斯卡提名，还成为日本的年度热门影片。自然，安德森立刻成为世界级明星。趁着这一波声势，祖母说服他去日本继续发展演艺事业。之后，安德森身穿塔齐奥风格的水手服，为时尚杂志拍照，受邀参加热门电视节目，接受采访，“世界第一美少年”称号也越来越响。在日本，安德森录制了两首音乐作品，但后来他向记者承认，他对流行乐行业并不感兴趣。安德森真心希望回到祖国，进入斯德哥尔摩音乐学院，将来从事音乐教学。这一大胆表态让祖母大为不满，她希望他以演员身份继续生活。因此，两人的关系大为恶化，安德森不得不搬到单独公寓，为了维持生活，他开始时不时接演配角和客串角色，并在舞台上演出。

尽管安德森曾形容自己的演艺生涯为“混乱”，但他出演了30多部电影和电视剧，包括2019年的民俗恐怖片《仲夏夜惊魂》（Midsommar）。

多次精神打击

命运并未眷顾这名绝美的少年，安德森在出演《魂断威尼斯》后经历了多次精神打击，以至于陷入了严重的精神问题。安德森于1982年出演了导演汉斯·阿尔弗雷德森（Hans Alfredson）的电影《头脑简单的杀人犯》（The Feeble-Minded Murderer）。在首映时，安德森遇到了未来的妻子、诗人苏珊娜（Susanna），两人一见钟情。两人很快结婚，1984年女儿罗宾（Robin）出生。两年后，儿子埃尔文（Elvin）出生。不幸的是，埃尔文在10个月大时因婴儿猝死综合征夭折，这对安德森和苏珊娜而言都是沉重打击。

当时，安德森经历严重精神崩溃，不得不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安德森与心理医生得出结论：《魂断威尼斯》给他带来了第一次严重心理创伤，而儿子的去世成为安德森人生的第二次打击。彼时，音乐、辅导和偶尔的拍摄帮助他应对痛苦。但1994年，他再次精神崩溃，这次伴随酒精问题。经过长期康复，安德森决定彻底结束演艺生涯。后来，他继续作为钢琴教师工作，偶尔登台演出，甚至尝试会计工作。尽管如此，塔齐奥这一贵族角色的阴影仍笼罩他余生。安德森曾坦言，如果早知道这个角色会对他产生如此影响，他宁愿不为任何报酬出演这部电影。

2021年，纪录片导演克里斯蒂娜·林德斯特伦和克里斯蒂安·佩特里执导的影片《世界第一美少年》回顾了安德森被美貌成就又被美貌诅咒的一生。佩特里表示：“我们花了五年时间在斯德哥尔摩、哥本哈根、巴黎、布达佩斯、威尼斯和东京拍摄《世界第一美少年》，沿着安德森的足迹记录他的故事。”联合导演林德斯特伦补充道：“这是一个关于对美的痴迷、欲望与牺牲的故事。关于一个男孩。当电影导演卢奇诺·维斯康蒂称他为‘世界第一美少年’时，他的人生被永远改变了。这是谁？他经历了什么？这部电影让我们聆听男孩自己的故事——他曾被他人塑造成一个形象、一个偶像、一种幻想。这占据了他年轻的生活。”

即便终身受美貌困扰，安德森在晚年回忆一生时仍表示：“虽然我这一生跌宕起伏，但我仍然相信美貌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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