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说说金融过度供给的问题了

潘晓俊（金融从业者）

近年来，中小银行的日子愈发艰难。利润下滑、不良贷款攀升、员工收入缩水，本质上背后折射出金融供给过剩的深层矛盾。国有大行凭借低利率和普惠金融政策强势下沉，抢夺小微客户，直接冲击了中小银行的传统市场。数据显示，国有大行普惠小微贷款余额市场占比从2019年的29.19%飙升至2024年的42.04%，而农村中小银行份额则从39.32%缩水至27.31%1。与此同时，中小银行不良率上升，员工绩效腰斩、年终奖缩水甚至工服“缝缝补补又三年”，成为行业常态。

这场危机表面是“大行掐尖”与“小行内卷”的厮杀，本质却是货币宽松与需求疲软下金融过度供给的必然结果。

大行下沉与小行困境

国有大行通过“GBC模式”（政府、企业、个人联动）全面渗透县域和乡村市场，以低至3.6%的涉农贷款利率（如建行）和线上化服务抢夺优质客户。中小银行被迫承接风险更高的次级客户，导致不良率上升。例如某农商行因客户质量下降，净利润仅300万元，700多名员工“白忙一年”是最近圈内的热点。此外，中小银行负债成本高企，存款利率被迫“逆向坚挺”，如部分城商行还在发行高息的大额存单，进一步压缩息差。

很多中小银行员工甚至调侃，这份工作已经从“金饭碗”到“讨生活”了。

薪酬报告显示，银行作为金融业的主体收入还高居全行业第二，但大部分是被平均的存在，并且绩效打折、福利缩水已成常态。例如，广州农商行人均薪酬同比下降近10%，部分银行年终奖打5折。更严峻的是，银行“反向讨薪”机制（追回绩效）扩大化，强如招行2023年也追回4329万元薪酬，涉及4415名员工。柜员转岗营销、全员背存款指标的压力下，一名农商行员工感叹。“以前是躺着赚钱，现在是跪着求人”。

金融过度供给

可以说目前银行面临政策、需求与监管的“三重绞杀”。

首先是货币宽松与需求疲软的矛盾。央行持续降息以刺激经济，但实体融资需求疲软，导致银行资产端收益率持续下滑。2023年开始国有大行新发放普惠小微贷款利率普遍低于3.5%，而中小银行的FTP可能也就这啊。一边是贷款“放不出去”，另一边是存款“卷不动”，国有大行能通过规模品牌争夺对公大户，中小银行则陷入“高息揽储-息差收窄-风险上升”的恶性循环。

其次是监管硬约束加剧内卷。普惠金融“两增两控”（贷款增速、户数增，成本、风险控）的监管要求，本意是支持小微，却间接导致业务同质化。大行为完成任务，以低价策略“掐尖”优质小微客户。中小银行为达标，只能放宽风控标准，接纳高风险客户。一名城商行高管坦言，“我们接不住招，但不得不接”。

解决问题可能银行也要供给侧改革，从“数量扩张”到“合并求生”。当金融供给远超需求，合并重组成为必然。2024年以来，村镇银行吸收合并案例激增，例如铜陵农商行合并5家村镇银行，河北多家村镇银行改制为分支机构36。监管层明确推动“多县一行”等模式，通过减少机构数量、提升集中度化解风险。四川、广西等地农信社改革落地，省级农商行挂牌，地市级统一法人银行涌现。这种“抱团取暖”虽能短期止血，但长期仍需差异化定位，不然被合并就是注定。

金融过度供应下的中小银行困局，既是宏观经济周期与政策导向的结果，也是行业粗放扩张的代价。当“规模至上”的逻辑难以为继，合并重组与供给侧改革将成为行业洗牌的主线。

然而，无论是被动整合还是主动转型，中小银行的出路终究在于回归本源，找到那些“大行不愿做、做不了”的细分市场，用灵活性与地缘优势重建护城河。这不是说说的，做不到的就要真的给合并了。（本文为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头条号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