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嫖”不是新闻，新闻在“白嫖”背后

尹波

“嗨球”风波发酵一段时间了。观察至今，等待更多幕后内容在发酵中露出水面，因为这件事情是有可能带出“大鱼”的。多少有点儿遗憾，炒了这么多天，基本没走出定性和谴责“家长白嫖”这个层面。令人欣慰的是，这位家长欲借社交媒体向孙继海施压，没想到舆论几乎一边倒地站在孙继海一边，替家长一方说话的寥寥无几。可见，人们的认知还是在进步，家长希望以弱势群体形象博取社会同情以达到“白嫖”目的之企图，收到的是完全相反的效果。

事件脉络大概是这样的：一位家长网络曝光自家孩子在孙继海的“嗨球”免费练了3年，想以孩子受伤、今后不再踢球了为理由退出，却又要求孙继海给孩子开“自由身证明”。孙继海提出的条件是，按每天500元计，家长需要支付18万元培养费。家长不想交钱，便跑到网上喊冤，押宝孙继海承受不住网络舆情，主动放弃索要这笔钱，即可“白嫖”成功。岂料，“网暴”如期而至，被舆论痛打的却是思维方式还停留在许多年前的家长自身。

我不是当事人，目前获悉的信息并不充分，所以不想早早对此事的是非曲直做出判断，只是想借这次机会，聊聊国际足坛通行的青训补偿机制为啥在国内一直行不通的深层原因。这可谓中国职业足球“伪职业化”的症结之一，相当于“主动脉堵塞”和“肠梗阻”，不从根本上疏通，是会危及生命的。

众所周知，在中国足球青训圈内，鲁能足校是公认的头牌，央企出身，基础坚实，起步早、起点高、规模大、产出多、品牌效应响亮，输出的球员不仅延续了山东泰山自身血脉，还泽及中国足球职业圈内绝大多数俱乐部。然而，鲁能足校建校25年仍无法自收自支，长期依赖俱乐部金主输血生存。2021年俱乐部股改以来资助能力下降，足校发展明显受限，不得不通过瘦身减支来维持运转。今年初俱乐部给足校下达自负盈亏指标，足校只能推出精英班收费等措施被动应对，前景不容乐观。身为行业老大的鲁能青训尚且如此，其他青训机构的艰难状况便可想而知了。

近年来，得到国家政策支持的校园足球蓬勃开展，社会上少儿培训机构星罗棋布，踢球的孩子多了，理论上未来足球人口的基数大了，但从塔基到塔尖的转化，依然离不开负责发掘和培养职业后备人才的专业青训机构。这个环节的生存逻辑，跟小幼阶段提供入门级别的基础性收费培训完全不同，高端青训机构需要选择有职业球员潜质的孩子免费重点栽培，只有孩子被输送到职业赛场，才能获得经济上的回报。投入能否收回并盈利，考验青训机构的眼光和能力，风险与收益并存。鲁能青训的精英培养部分，以及孙继海的“嗨球”，都是靠这种逻辑生存的。孙继海个人虽比不了国企性质的鲁能足校，不过以行业地位带来的人脉、资源衡量，他在同行里亦属翘楚。

这种青训机构生存模式也是与国际接轨的产物，“青训培养补偿机制”在国际足坛经过数十年积淀，已经非常成熟了。可是在国内，还处于具有极大不确定性的初级阶段。不确定性来自哪里？就来自以“嗨球”这次面对的“白嫖”为代表的种种怪象。其实，被“白嫖”伤害最大的，恰恰是鲁能足校。韦世豪、唐诗事件早于当下这场“嗨球”风波十几年，给鲁能足校造成的损失有多么惨重，从韦世豪的国脚层级，到他在恒大、国安、海港这几大豪门及其中超新贵三镇、蓉城之间涉及数千万元的转会，不难窥见一斑。当时智能手机尚未普及，社交平台还不发达，关注度不高，不差钱的鲁能面对复杂的利益纠葛不想把事态扩大，遂使“白嫖”者得胜而归。这次“嗨球”风波那位女家长或许正是受到了韦、唐事件启发，才试图故伎重施，幸亏她遇到的是个体打拼的孙继海，若对手还是鲁能这样的国企，说不定就让她赌赢了。

如果只是家长和下家暗地勾结想侵吞“嗨球”一笔培养费，性质可能还没有那么严重，防止起来也不会太难。这尚属最低一档的“白嫖”。真正可怕的是那种权力与利益捆绑下的“高等级”之“白嫖”，包括鲁能在内，很多顶级联赛俱乐部都曾有过类似遭遇。比如某背景深奥的青训机构，与足协内部实权人物结成利益共同体，以“跟我干保证你能进国青国少，不服从将来就没球队敢要你”为由威逼利诱，拿下家长和孩子，然后明火执仗般抢走别家青训机构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半成品甚至成品，影响及其恶劣，使公平竞争前提下本该逐渐完善的青训补偿机制形同虚设，破坏市场规则，毒化行业氛围，歪风压倒正气，直接毁掉了青训根基。

因此，这次“嗨球”风波绝非一件普通民事合同纠纷案，其最终走向，很可能变成中国青训行业拨乱反正的一大拐点，蕴藏着特殊的转折意义。期待网上的讨论更深入、更广泛，更希望相关部门受到触动，举一反三。机遇来了，别放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