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家庭为高昂养育成本倍感焦虑的现实背景下，少数富豪则将生育变成一项可“外包”的工程。图为民众抱着婴儿站在广西钦州一家超市外，摄于2021年4月12日。

在生育率持续走低的当下，知名游戏公司多益网络董事长徐波被曝在美国通过代孕育有大量子女，引发舆论震动，也再次掀起舆论对代孕合法性和伦理问题的讨论。

事缘徐波前女友汤敬11月15日在微博爆料，徐波通过代孕方式育有300个孩子；这些孩子没有户口，也未接受系统性的教育，而是被集中安置在封闭空间中生活。

针对网民质疑“300个”是否夸大、“是不是多写了一个零”，汤敬回应称：“没有，只会少写不会多写。”

徐波前女友汤敬11月18日在微博发布一系列照片，其中一张显示十多个孩子在房间里就坐，微博配文称这是徐波安置子女的其中一个住所。（互联网）

这一惊人的数字迅速点燃舆论，网民调侃徐波是在建立自己的“徐氏王朝”，“以前的皇帝都没这么多孩子吧”。

多益网络官方微博11月22日作出回应，否认相关指控，指汤敬在孩子数量和待遇问题上存在造谣，并称“从在美国代孕开始，经过多年努力，其实是只有100多个”。

公司出面回应后，相关讨论逐渐平息，但风波并未就此结束。不到一个月后，美国《华尔街日报》在12月14日引述洛杉矶一家庭法院信息报道，徐波向法院申请至少四个尚未出生孩子的父母权利，而他通过代孕方式已经生育、或即将生育的孩子至少还有八个。

知情人士透露，法院在2023年夏天就此事召开一场听证会。徐波未到场，而是通过视频方式出庭。他在听证会上说，希望通过代孕在美国生育约20个孩子，以便未来接管生意，并称只要男孩，因为他认为男孩比女孩更优秀。

目前，徐波的几个孩子由保姆在洛杉矶附近的尔湾照料，正在办理前往中国的相关文件。徐波对法官说，由于工作繁忙，他还没见过这些孩子。

知情人士指出，代孕原本是一种协助他人组建家庭的方式，但从徐波自述的情况来看，他的动机似乎不是想成为父亲。相关情形也令法官感到震惊，最终驳回徐波提出的亲子关系申请。

报道还引述多益网络称，徐波通过代孕在美国生育了100多个孩子。对此，多益网络12月16日再次回应，称徐波通过美国代孕所生的孩子只有12个。

公司解释，此前所说的“从在美国代孕开始”指的是“时间点”，而非“方式”，和“在美国代孕”表述的中文含义存在天壤之别。

多益网络还指控《华尔街日报》刻意将上述表述歪曲为“通过美国代孕拥有超过100个孩子”，称这是对原意的严重曲解，但并未进一步说明原句本身的确切含义。

徐波是谁？

尽管徐波在美国代孕的消息是近两个月才被集中曝光的，但围绕他“传宗接代”“多生孩子”的观念，其实早已在网上留下痕迹。

今年48岁的徐波（图）为知名游戏公司多益网络董事长，早年通过参与制作网易最赚钱的游戏之一《梦幻西游》完成原始积累。（互联网）

资料显示，今年48岁的徐波仅有初中学历，早年通过参与制作网易最赚钱的游戏之一《梦幻西游》完成原始积累。2017年，他以黑马姿态登上福布斯华人富豪榜第69位，净资产高达41亿美元。单从履历来看，这是一个典型的“逆天改命”故事。

但相比财富神话，引发更多争议的是他的言论。一个被广泛认为是徐波的微博账号“煮老师”，长期输出极端、生育至上的观点，包括“女性的功能就是生育”“不生孩子的女人相当于残废”“优势人种要生100个孩子”等说法，还曾高调征集“处女小美女”为他生儿子。

“煮老师”也自我标榜为“百万里挑一的顶尖精英男性”，并称要把50个优质儿子培养成社会精英。账号还曾发布一张十几个孩子趴在地上的照片，并配文称“最宝贵的东西掉了一地”。

一个被广泛认为是徐波的微博账号“煮老师”曾发布一张十几个男孩子趴在地上的照片，并配文“最宝贵的东西掉了一地”。（互联网）

目前无法确认“煮老师”账号是否是徐波本人，但若两者确有关联，那从他长期公开表达的生育观来看，他通过代孕拥有大量孩子，并非突如其来的选择。

中国为何普遍反对代孕

如此执着于多要孩子的徐波，远赴美国找人代孕，而不是在中国，显而易见的原因是代孕被明令禁止，且社会整体对代孕的接受度很低。

《人民日报》2017年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在7000多名受访者中，81.5%明确反对代孕，支持者仅占13%。

反对声音主要集中在几个方面，包括代孕可能对妇女生殖健康造成严重风险，以及代孕容易演变为对社会地位和经济弱势女性的剥削，将子宫和婴儿商品化，冲击基本的伦理底线。

在地下代孕市场，许多代孕妈妈来自农村地区，或属于经济条件较差的群体。她们看似依靠代孕获得收入，但实际能拿到的报酬往往只有总费用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大部分被中介机构抽走。更令人担忧的是，部分代孕案例存在强迫、诱骗甚至拐卖风险，女性权益受到严重侵害。

2017年，四川一名47岁的代孕妈妈在怀孕期间被查出患有梅毒，腹中胎儿因此被客户“退单”。这起事件不仅暴露出代孕行业的冷酷运作逻辑，也凸显代孕女性在风险面前几乎毫无保障。

此外，代孕对健康的影响也同样令人担忧。有研究显示，部分代孕女性在多次妊娠或高风险妊娠后，永久失去再次生育的能力。

代孕还牵涉复杂的伦理和文化议题。例如，孩子与生物学母亲、妊娠母亲以及抚养者之间的关系如何界定，责任如何划分？而像徐波这类集中生育大量孩子的情况，更被认为存在明显的人道主义风险。

不少网民在关注徐波事件时，除了震惊于孩子数量之多，也提出了更深层的隐忧：当生育被高度集中在极少数人身上，而亲缘关系又缺乏透明、可追溯的记录，同父异母的孩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同一社会网络，近亲关系的风险就不再是理论假设，而可能演变为结构性的社会隐患。

由此可见，围绕代孕的争议始终高度敏感，我国禁止代孕并不意外。驻美大使馆发言人刘鹏宇回应徐波相关报道时说，卫生部门认为，代孕可能引发一系列负面后果，包括严重的家庭和社会伦理危机。

国人赴海外代孕现象

尽管如此，国内仍有不少名人或经济条件优越的群体选择赴海外代孕，目的地包括乌克兰以及美国部分代孕合法的州。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案例，当属女星郑爽。2021年初，因主演校园偶像剧《一起来看流星雨》走红的郑爽，被曝与前男友张恒在美国通过代孕育有两名子女，并被指存在弃养行为。

郑爽（左）与前男友张恒被曝在美国通过代孕育有两名子女。（互联网）

事件发酵后，郑爽遭全面封杀，未再出现在荧幕上。中央政法委当时也罕见发表评论称，作为中国公民，“因为代孕在中国被禁止，就钻法律空子就跑去美国，这绝不是遵纪守法”。

其实，早在郑爽风波前，中国公民赴海外代孕的趋势已悄然形成，并逐步扩大。埃默里大学一项研究显示，2014年至2019年间，来自世界各国的父母在美国使用代孕的数量增加三倍；而在2014年至2020年的国际代孕父母中，有41%来自中国。

近年来，受美国亿万富豪马斯克14个孩子的启发，一些中国富豪开始在美国投入数百万美元进行代孕，打造超大家庭，其中包括从事教育行业的富商汪辉武。

据报道，汪辉武雇用美国模特作为卵子捐赠者，通过代孕生育了10个女儿，并希望未来将她们嫁给各国领导人或有权势的男性。

不过，寻求代孕的人群并不限于富豪。美国一家代孕服务公司负责人向BBC透露，客户中约有60%至70%是不孕不育患者，其余约30%为同性恋及单身人士。他还指出，中国的代孕需求正在持续增长，尤其是在大城市，不孕不育人群数量不断增加。

也正因为需求结构复杂，代孕问题很难被简单地贴上“善”或“恶”的标签。然而，在生育率持续下滑、普通家庭为高昂养育成本倍感焦虑的现实背景下，少数富豪却可以基于个人意志，将生育变成一项可以不断“外包”的工程。这种强烈反差，本身就足以引发社会不安。

徐波究竟通过代孕生育了多少孩子，或许最终会在法律文件中得到确认。但更需要追问的，恐怕不仅是数字本身，而是这一现象背后所暴露出的制度空白和伦理边界。

转自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