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砸的不是一副眼镜，而是智能眼镜时代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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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 AI 眼镜越来越多，前两天，曾经最早发布 Google Glass 的谷歌也再次发布了 AI 眼镜，加入到这一波新的 AI 硬件竞争中来。可以肯定的说，明年会有更多的 AI 眼镜上市，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带着 AI 眼镜出门。

最近的一个略显八卦的新闻，让我觉得很有意思，跟 AI 眼镜直接相关，也引发我的思考，在这里跟你分享一下。

AI 眼镜越来越多了

事情并不复杂。纽约地铁上，一位男生戴着 Meta 的 Ray-Ban 智能眼镜拍视频，后来他在 TikTok 上发视频，说一名女性把他的眼镜徒手掰断，这是“袭击”，自己已经报警，立案为轻罪，还在视频里请求网友“帮忙找到她”。

与此同时，这位女生的侧脸照和监控画面被转发到 X 上，配文是那句很火的评价：“Imagine being this based”（想象一下这么刚！）。大量评论站在女生一边，把她当作“反 AI 斗士”“隐私守护者”，觉得她做了很多人只敢想不敢做的事。

从法律上看，这件事很可能是男生“站得住脚”的一方：他在公共场合使用合法产品拍视频，设备被人当场掰断，构成对财产的破坏甚至人身攻击，这在大多数法域都不好洗。

不过，从情绪和舆论上看，站在女生一边的人远远更多，甚至有人用“民间义士”“Butlerian Jihad 领袖”这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法来形容她。

这恰恰暴露了智能眼镜商业化里一个很大的“默认前提”：只要法律没明确禁止，只要产品完成了合规流程，只要平台规则允许，佩戴者就可以随时随地拍，路人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公共空间”，就自动丧失了谈判空间。

以前我们说“公共场合没有隐私”，说的是一种低分辨率、一次性的“被看见”：你走过地铁站，被人看一眼就过去了；安保摄像头拍到你，通常只在极少数场景下会被调取。

现在的问题是，“被看见”已经变成一种高维度的数据事件：被记录下来，被上传，被剪辑，被算法放大，被搜索引擎索引，被人脸识别和反向检索，甚至被当成大模型训练数据的一部分。

Meta 智能眼镜本身就支持低抬手、半隐蔽的拍摄，而且有开发者证明，可以在此基础上叠加软件，抓取画面中路人的身份信息、社交账号、联系方式等敏感数据。

从这个角度看，那位女生的愤怒就不只是“讨厌被拍”，而是直觉上意识到：自己正在成为某个数据系统里的一部分，却既没有收到告知，也没有被赋予拒绝权。她出手砸的是眼镜，但对很多旁观者来说，她砸的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无力感。

地铁里这位男子的 AI 眼镜被摔坏引发很多讨论，这位女子获得更多的支持

智能眼镜厂商在商业设计上，实际上是把三件事打包在了一起：第一，把摄像头从手里搬到脸上；第二，让拍摄变得更隐蔽、更无摩擦；第三，把“拍到的东西”往社交平台、云端和 AI 系统里送。

这三件事，对产品经理来说是完整的商业闭环：戴得越多，拍得越多，云端越有价值，平台越有内容，生态越有粘性，长期还可以做广告、搜索、订阅、数字人等增值服务。

但对被拍的路人来说，这三件事叠加起来，就像是“移动的监控终端”，而不是一件中性的消费电子产品。

这个叙事里，路人几乎是隐形的：他们既不是用户，也不是客户，更不是“被设计的对象”，他们只是画面背景，只是被自动扫过的像素点。可现实世界里，路人是有情绪、有恐惧、有过往经验的人，尤其是女性，在地铁、公交、夜路这样的空间里，本来就承受更多不确定的风险。

当“陌生男性 + 隐蔽摄像头 + 近距离拍摄”组合在一起，很多人的警报是自动拉响的。这也是为什么同样是“砸设备”，在这个案例里会被大量人解读为一种象征性的“反监控行动”。

很多人心里明白，严格从法律逻辑看，女生未必是“正义的一方”；但在一种更粗糙的社会情绪里，她完成了对“移动监控终端”的第一次具象化反抗——它当然不值得鼓励，却特别能说明问题：当产品和制度不给人留出体面的拒绝空间，人就会用不体面的方式画线。

从商业逻辑上看，这其实是对智能眼镜厂商的一个重要提醒：你可以把产品卖给消费者，但你无法强迫整个社会为这些产品的外部性买单。

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智能眼镜想真正成为主流消费品，而不是停留在“小圈子玩具”，就必须主动重写自己的“默认前提”。

第一，技术层面的默认设置需要调转方向。现在的默认往往是“只要你按下按钮，一切都可以拍，一切都可以存，一切都可以传”，隐私保护是通过设置菜单、额外说明、用户教育来补丁式地加上去。

如果换个逻辑，把默认设成“对旁观者更友好”：录制时有明显而不可遮挡的提示灯，有清晰可感知的声音提醒，公共场所自动限制长时间连续拍摄和远距离人脸特写，对上传云端、开启 AI 分析有更高的交互门槛，那么社会的容忍度可能会高很多。这种设计不一定会立刻带来营收，却是在为商业的长期合法性买保险。

第二，平台规则需要承认“被拍者”的存在。像这次事件，男生不仅拍视频，还在社交平台上请求网友帮忙“找到她”。从平台视角看，这很容易演变成人肉搜索、线上群体攻击甚至线下滋扰。

很多平台对“公开寻人”“引导网暴”都有规则，但在“智能眼镜 + 路人”的新场景下，这些规则显然需要更具体的解释和执行。平台如果总是默认站在“内容生产者”一边，长远看会削弱普通人对公共空间的安全感，也会反过来伤害平台自己的信任度。

第三，监管要从“相机时代”的隐私框架，升级到“可穿戴 + AI 时代”的框架。传统隐私规则，很多是围绕长时间追踪、定位、通信内容监听等来设计的，而智能眼镜带来的，是大规模非对称的视觉采集。

AI 眼镜确实带来了公共空间隐私权的新争议

未来的规则设计，可能需要更清楚地区分“个人记忆用途”和“平台传播用途”、“本地即时处理”和“云端长期存储”、“低分辨率泛记录”和“高分辨率人脸识别”，并给出相应的权利边界和救济渠道。

最后，回到那位女生身上。她的行为，放在法律上，很可能会被认定为不当甚至违法；放在社会情绪上，却被很多人视为一种本能的自我防卫。所以，智能眼镜这门生意，迟早要面对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是只考虑佩戴者的爽感，还是愿意为“所有出现在镜头里的人”一起设计？

如果答案一直停留在前者，那么“砸眼镜”这类极端事件，大概率不会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人用 AI 眼镜录制你在公共生活空间里的视频，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