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总在某个安静的瞬间突然浮现,像老相机里未冲洗的胶卷,一帧帧都带着模糊又温热的质感。我的这段回忆,起始于一个飘雪的冬天,冷冽的空气里裹着细碎的雪粒,落在睫毛上会轻轻融化,留下一点凉丝丝的痒。
那天清晨推开窗时,世界已经换了模样。铅灰色的天空还在往下撒着雪,不是那种鹅毛般的大雪,而是细密的、粉末似的雪沫,风一吹就打着旋儿,粘在玻璃上,很快积成薄薄一层白。我踩着棉鞋跑到院子里,才发现连院角那道斑驳的青砖围墙都被盖得严严实实,像是有人连夜给它铺了床蓬松的白棉被,连砖缝里的青苔都藏进了柔软的雪层下,只在偶尔露出的砖角处,显露出一点深灰的底色。
“慢点跑,别摔着。” 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我回头时,正看见她站在门口系围巾。她穿了件红色的针织外套,是前几天刚织好的,毛线是那种很正的红,像冬天里开出的第一簇红梅,在白茫茫的雪景里格外显眼。我记得那外套的针脚很密,是妈妈趁我睡着时织的,袖口和领口都缝了圈米白色的绒边,摸上去软乎乎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暖。
妈妈走过来牵我的手,她的手心总是热的,裹着我的小手时,能把雪天的寒气都挡在外面。我们沿着围墙根慢慢走,雪落在她的红外套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白,像给红色的绒布撒了把碎糖。我忍不住伸手去接雪花,她就停下脚步,蹲下来帮我把松开的手套拉紧:“雪水渗进手套里会冻手的,乖。”
我跟着她的脚步踩雪,每一步都能留下小小的脚印,雪被踩实的地方会露出一点浅灰色,很快又被新落下的雪盖住。妈妈走得很慢,偶尔会停下来拂掉肩上的雪,红色的外套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衣摆处的毛线随着动作微微起皱,又很快恢复平整。我盯着她的背影看,红色在一片纯白里像团温暖的火,不管走多远,只要看见那抹红,就知道她在前面等着我。
那天的雪下了很久,直到傍晚才停。回家时妈妈的外套肩上沾了不少雪,我踮着脚想帮她拍掉,她笑着把我抱起来,让我靠在她的肩头。我能闻到她外套上淡淡的毛线香,混着雪后清新的空气,还有她身上熟悉的肥皂味。那一刻的温暖,像雪地里的那抹红,深深印在了记忆里,后来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想起冬天的雪,就会想起那个跟着妈妈踩雪的下午,想起她红色的针织外套,和手心传来的、能驱散所有寒冷的温度。
如今再想起那个冬天,很多细节已经模糊,比如那天我们具体去了哪里,又说了些什么话,但那道被雪覆盖的围墙,还有妈妈红色外套的模样,却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原来有些瞬间,会因为一场罕见的雪、一件温暖的外套,变成心底永远的小太阳,哪怕后来再也没见过广东下雪,想起时,还是会觉得暖融融的。
更新时间:2025-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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