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专文 | 看骨髓片特厉害的“一眼”老师

特约撰稿人：包广杰

一眼又叫柳一眼，是我北京进修时的一名女老师，本名就叫柳旖妍，据说是出身名门，当年也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从这个很古典很女性的名字可窥见端倪，如今，却被无情的岁月打磨成了一个精瘦的老太太，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动人，只不过眼神常是犀利的，甚至带着一丝冰冷。

平时我们年轻人当面都叫她柳老师，私下里却叫她柳一眼或者一眼，而科里的老同志都叫她老柳，我在这里称呼柳老师为一眼，不是不尊重她，是为了使文章风趣生动一些，而且她这个“一眼”的 尊号也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加封的，因为我到血液科进修第二天，也就是见到柳老师的第二天，就知道了她这个“尊号”。

那天中午，在首都医院地下餐厅吃饭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自南方某省的一个检验女同行，也是我刚认识两天的进修生，神神秘秘地问我：“哎，你知道柳老师有一个伟大的绰号吗？”我好奇地说：“不知道啊？是啥伟大的绰号？”，“柳一眼，”她继续解释道：“柳老师因为看骨髓片特别厉害，在显微镜下只看一眼，就能把白血病是哪种类型判断个八九不离十，所以人送绰号——柳一眼，又简称一眼。”

“啊，天哪，这么厉害！”我惊呼，又狐疑地问：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也是刚来两天啊！”

“我哟，我是听我们医院同事说的，他以前也在这儿进修过，”她的南方口音软绵绵的，很好听，在她好听的南方普通话叙述中，我对看起来不苟言笑、严肃呆板的柳老师顿生好感和敬意，能够练就一身绝活，在这个国家级大医院里，能够被同事们尊为“一眼”，也非常人能做到的！

一眼老师对我们这几个进修生还是挺严的，严格要求是对的，严师出高徒嘛，我们几个都是从天南海北来北京学习的，都想找个厉害的老师学点真本事，一开始，我们都是带着非常崇敬的心情跟她学习的，她呢，也是倾囊相授，第一天给我们几个进修生传授了骨髓染色技术的秘籍，她讲的这些秘籍，多是教科书上看不到的，是她一辈子工作经验的点滴总结。她给我们讲这些秘籍的时候，站在我前面的刘姐不时地插话恭维，拍马屁的味道很浓。她来自西北，年龄是我们进修生中最大的，据说在当地医院一直干着骨髓检验。刘姐的发言引起了几个人的随声附和，却遭到了一眼老师的呵斥：我讲的时候，你不要多嘴。我暗自得意，心里也鄙视刘姐，同时也觉得一眼老师总结得固然非常好，但也算不上多么出奇。如果是我专门做骨髓检验几十年，我也能如此。有的人工作几十年，也不会积累总结，有的人工作年头不多，就能发现问题、总结经验，这取决于一个人的天赋和用心程度。染色技术，在我眼里没有多少含金量，我最想学的其实还是她的看片功夫，在显微镜下，对白血病看一眼就能定乾坤的功夫。

然而教我们看片的时候，一眼老师却不着急。她让我们先看正常的，她常挂在嘴边的是，只有把正常的形态认准了，异常的自然就会认了。她还把我们分成两组。两个人为染色组，主要做染色、输化验单上的病人信息、打报告，其他人为读片组，主要看显微镜，学习给骨髓细胞分类。一周之后，染色组的两个人再和读片组的两个人调换。

刘姐以前干过骨髓检验，经验丰富，我呢，是领悟能力强，其他学员则既没有干过，领悟能力又差，所以我和刘姐是一眼老师最好的两个学生。有一次，一眼老师找到一个难认的细胞，让我们各抒己见，我讲的和她最终的意见基本一致。刘姐就有些醋意。而那个南方女孩一脸崇拜地望着我。

可是干了一个多月，我就心烦了，因为在北京大医院中午是没法休息的。他们这儿是一点钟就上班，没有午休，而我在家是午休惯了的人，一下子就非常不适应，不适应的还有紧张的工作和生活节奏。在北方小城生活，节奏是舒缓的，上班也算不上多紧张，尽管也忙忙碌碌的，但根本没法和这儿相提并论。在染色组还好些，一换到读片组，就像被绑架到了显微镜前。读片室中间有一个大桌子，上面摆放着像机关炮一样的连体显微镜——一个主显微镜通过长筒管道连接着八台分显微镜，主显微镜看到的细胞，分显微镜也可以同时看到。一眼老师就整日坐在主显微镜前，带着我们看骨髓片。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们的眼睛又胀又酸，晚上睡觉，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骨髓细胞。那天，我看细胞，看得都想呕吐，而柳一眼却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丝毫没有暂停休息一下的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