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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针灸微创肿瘤科主任 黄金昶

大多数患者发现肿瘤后除瘤心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西医手术，或者采取放疗、化疗等方法。等到了中晚期，才会想到中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进中医门诊寻求帮助。其实，这对中医药治疗肿瘤是一种误解。在肿瘤治疗中，中医药其实可以贯穿始终，全程参与。那么，如何提高中医药治疗肿瘤的疗效呢？

对于中医能否抑瘤，中医界目前有截然不同的三种观点。

• 中医不能抑瘤，只能改善部分症状，或者说中医只能作为安慰剂，很难解决肿瘤的疑难并发症，如癌痛、发热、腹水等。
• 中医能抑瘤，但只是偶尔能见到瘤体缩小，疗效并不稳定。
• 中医可以抑瘤，而且不是偶然事件。

为什么会出现上述分歧呢？中医诊疗强调外在表现。事实上，有很多重大疾病一开始没有外在表现，早期常常发现不了。

所以，中医不仅要查外，对内也要辨证。这就需要对病及其相关内涵进行中医辨证，如肿瘤的病理、形态、肿瘤标记物、免疫组化等指标往往先于外在症状，单纯靠外证来诊察重大疾病就明显不足或者有些晚，很有可能误诊或者延误病情。

由于传统中医重外但识内不足，而且中医指标不容易量化，很多中医看病犹如雾里看花，所以，即使有疗效，经验也不容易复制，更难以推广，让人误以为中医药不能治肿瘤。

近年来，笔者一直致力于肿瘤治疗的相关研究，并有了一系列发现：如瘤周围刺在不促进肿瘤转移的前提下，对化疗药物有增效减毒作用；针刺配合超低位直肠癌新辅助化疗可明显降期，提高保肛率，保护患者的控便率等。

“学而不思则罔”，笔者认为，可从以下十个方面入手，加强辨证思维，提高抑瘤率。

1.西医治疗肿瘤理念：因为西医抑瘤率高，所以患者哪怕恐惧手术、放化疗的副反应，也会硬着头皮去做。

西医强调“种子-土壤学说”、微环境及局部治疗，如果中医能认识到现代医学强调局部治疗的优势，也去寻求局部治疗方法，如中药局部外敷、火针瘤周围刺，改变微环境以抗癌，那么抑瘤率也能明显提高。

2.肿瘤的流行病学调查：很多中医对西医的流行病学调查熟视无睹，这是不可取的。

如骨肉瘤有两个高发年龄段，一个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一个是十几岁的孩子。这两个高发年龄段说明了什么？老年人肾气虚，容易患骨肉瘤；十几岁的孩子生长发育迅速，容易出现生长痛，肾气相对不足，而个子高者往往下肢长，所以下肢骨肉瘤多见。据此分析，骨肉瘤患者多肾虚，需要补肾气。通过分析流行病学数据，可以协助我们辨证，而且对这种大数据辨证意义更大、更精确。

3.肿瘤的病理形态与疗效分析：医生不仅需把每个肿瘤化疗方案烂熟于心，而且要会对比分析，不能机械应用。如小细胞肺癌用EP方案、精原细胞瘤用BEP方案，它们之间有联系吗？小细胞肺癌早期用EP方案、晚期用IP方案，这是为何？中医能解释吗？思考这些问题可以帮我们认识小细胞肺癌多湿热，精原细胞瘤也偏湿热，所以都用EP方案。晚期、多次EP化疗后，患者体质偏寒湿，应选用IP方案。

4.肿瘤形态与预后：瘤体生长形状有其自然规律，有包膜肿瘤比没包膜肿瘤预后好。临床中还可以发现，肝癌（无包膜）患者的免疫功能差，容易感冒，多脾虚湿重，要健脾化湿。

5.病理类型：病理类型有一定规律，比如黏液腺癌患者的饮食多偏甜，脉管癌栓者多偏咸、瘀血重。

6.肿瘤标记物：肿瘤标记物不只是肿瘤分泌引起的，患者的不良饮食和情志刺激都可造成肿瘤标记物升高。如吃甜可使CA199升高，饮食生冷可使CA125升高，情志不遂可使CA153升高等。

7.药物适应证及副反应分析：可以根据药物适应证来分析肿瘤的寒热，如紫杉醇性质偏寒，会引起关节疼痛，那么紫杉醇治疗效果好的肿瘤多是偏热肿瘤，如乳腺癌、胰头癌等；博宁常用于乳腺癌、肺转移的溶骨性骨转移等，治疗中会出现一过性骨痛，这是药寒的表现，它治疗的溶骨性破坏多是偏热。上述经验可为中医治疗乳腺癌、溶骨性骨转移提供思路。

8.免疫组化的含义：Her-2（﹢）患者用紫杉类药物和内分泌药物效果差，蒽环类药物效果好，预后差，这些提示Her-2（﹢）偏寒。仔细询问一下此类患者，或喜食偏生冷，或喜少穿衣服等。

9.分子靶点：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KI）对东方不吸烟女性肺腺癌患者效果好，说明TKI对寒湿型肺癌有优势，继而可以分析TKI对脑转移（有痰湿）有一定疗效，但对骨转移效果（肺癌骨转移多溶骨性破坏，偏血热）不甚理想。

10.西医病名与中医概念对应：要想提高疗效，必须把西医病名和中医概念相对应，找出有效的中医治疗方法。如放化疗患者的白细胞减少非常常见，西医口服药物起效慢、力度小，不能适应放化疗节奏。中医虽然没有白细胞概念，但我们通过研究中医经典理论与白细胞生理特点后发现，白细胞和卫阳高度相似，艾灸气海、关元、足三里等有较好的升白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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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治技巧不能少

熟读经典、理解经典、应用经典：如“三阳结谓之膈”对食管癌辨治用药有指导意义；多发性骨髓瘤患者为何会贫血、电解质异常、肾功受损，其病因病机是寒湿直中少阴，还是寒湿内伏、少阴内损？白血病辨识，何时用清热凉血散血之法，何时补精散郁？

提高四诊水平：望诊要强化，如望舌瘀的部位与肿瘤位置，舌下瘀斑反映什么部位瘀血、舌诊新意等。此外，还要加强面诊。闻诊要细微，矢气有无声音等。问诊要到位，问得准确，如发热时间、热度、汗出有无解、兼证等；汗出全身还是局部，头汗还是胸汗、半身汗，盗汗还是自汗等。

脉诊要六部合参，辨部位、辨脏腑、辨病因病机等。有的人十日不大便也无不适，可有人一日不大便就肚胀难忍；有人腹水很少肚子却很胀，有人腹水很多但腹部不胀，这是为何？这些都要明辨，要多问几个为什么。

方剂认知提高与延伸：同类方剂对比，如九味羌活汤、羌活胜湿汤区别，要仔细分辨组方根源、药物性质，主治疾病性质分类。要参考原文分析，如“乌梅丸主久利”说明了什么？提示可治疗湿重患者。胰腺癌容易出现胰漏、也容易穿刺种植，这些与湿邪有关，所以乌梅丸可治疗胰腺癌，也可治疗腹腔、盆腔湿重的肿瘤，又可治疗左脉弦或弱的肿瘤患者。

科学合理应用各种疗法：熟练掌握中医各种疗法的适应证，中药外治与口服及各种针刺手法的选择与先后等。中医绝不是只有口服中药，应根据病情选择适宜的治病手段。

饮食与情绪分类：饮食和情绪是病之孽根和发展之源头，必须明辨，才能长期、有效防治肿瘤复发与转移。

前人应用经验分析：例如直肠阴道瘘古称为“交肠”，用五苓散治疗，反而效果不佳，按健脾祛湿升提祛火之法处理有较好疗效。陈士铎的经验在近代教材里被忽视了，事实上陈士铎的方剂效果很好，大家要重视并加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