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景只能梦中有

到了下雪的时候哩。景象当然又要一变。早晨从厚棉被里张开眼来，一室的清光会使你的眼睛眩晕，在阳光的照耀下，雪也一粒一粒的放起光来了。蛰伏得很久的小鸟，在这时会飞出来，觅食振翅，谈天说地，吱吱地叫个不停。数日来的灰暗天空，愁云一扫，忽然变得澄清见底，翳障全无，于是年轻的北方住民，就可以营屋外的生活了，溜冰、做雪人，赶冰车雪车，就在这一种日子里最有劲儿。

统观北平的四季，每季每节，都有它特别的好处；冬天是室内饮食奄息的时期，秋天是郊外走马调鹰的日子，春天好看嫩绿，夏天饱受清凉。至于各季各节，正当移换中的一段时间内，又是别一种情趣，是一种两不相连，而又两都相合的中间风味，如雍和宫的打鬼，静业庵的放灯，丰台的看芍药，万盛园的寻梅花之类。

既不见火，又不见人，周围上下，只是同海水似的月光，月光下又只是同神话中的巨人似的石壁，天色苍苍，只余一线，四周沉寂，远远地也听得见些断续的人声。奇异、神秘、幽寂、诡怪，当时的那一种感觉，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些什么字才能形容得出！起初，我以为还在连续着做梦，这些月光，这些山影，依旧是梦里的畸形，但摸摸石栏，看看那枝谁也要被它威胁压倒的天柱石峰与峰头的一片残月，觉得又太清晰，太正确。绝不像似梦里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