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演技精湛的老戏骨

我想看过老电影《渡江侦察记》的观众朋友们，一定都会对其中的一场戏记忆犹新。

那就是老奸巨猾的敌情报处长，在前往沿江炮兵阵地的途中，与化装成敌军的我军侦察连长李春林不期而遇。两人首次正面交锋，但对手戏却演得精彩纷呈。

只见敌情报处长步步紧逼，李连长沉着应对，而观众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师长姓什么叫什么？”“李国栋。”

“参谋长呢？”“何思凯。”

“工兵营长呢？”“江鹏飞。”

“你呢？”“第二连连副江彪。”

好在机智的李连长全部答对，才使得敌情报处长稍稍放松警惕。

这场戏至今都被观众们奉为经典。我想除了剧本写得好之外，两位老艺术家的精湛演技，自然也是功不可没。他们都显示出了深厚的功力。

扮演李连长的，是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孙道临。

而扮演敌情报处长的，便是我们今天将要说到的老艺术家陈述。

我觉得陈述是一位天才型的演员。他这一生塑造了太多经典的人物形象，大多都是反派。

其中《渡江侦察记》中的敌情报处长，最为令人难忘。

1920年6月30日，陈述出生于上海。他从小就喜爱表演，且颇具天赋。1939年，他考入上海邮政局当职员，但因为酷爱演戏，所以业余时间会去一些话剧团客串演出。他第一次登上银幕是在30岁那年，他因为英语说得好，所以被安排在电影《影迷传》中出演了一个洋人的角色。

1951年，黄佐临、石挥、叶明拍摄《美国之窗》，其中有一个美国电台主持人的角色，也邀请陈述来出演。

我想，也许是因为他在《美国之窗》中的表现出色，所以1952年上影厂准备成立演员剧团时，便将他招入其中。他先是在《斩断魔爪》中扮演石神甫。然后便得到了在《渡江侦察记》中出演敌情报处长的机会。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陈述下了很多功夫，他一边熟读剧本，研究人物心理，一边到南京军事学院，去走访一些相关人员，从中得到许多启发，最终运用到自己的表演中。他对敌情报处长这个角色的处理是，文质彬彬，但很聪明，因此非常自负，且很多疑。为了体现这些性格特征，他为角色设计了专门的眼神，以及一个歪着脖子讲话的习惯，一下就将人物的特点给展现了出来。

1954年，《渡江侦察记》上映后，好评如潮，观众们对陈述的表演大加赞誉，认为他是其中“演得最好的”演员之一。

这之后，陈述又相继在《母亲》、《铁道游击队》、《为了和平》、《飞刀华》、《血碑》、《难忘的战斗》、《开枪，为他送行》、《诱捕之后》、《蓝盾保险箱》等电影中出演角色，大多都是反派，但每次表演都是那么栩栩如生。

值得一提的是，1974年，上影厂又再次将《渡江侦察记》进行重拍，其他演员全都换新，却唯独陈述，仍然继续扮演敌情报处长。这自然是对他演技的肯定。但纵然如此，陈述也不愿重复自己，而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入一些新的内容。使他这次扮演的敌情报处长，同样得到观众的肯定。

陈述英语讲得好，演戏演得棒，所以到了晚年的时候，他依然戏约不断，而且很多还是合拍片。其中张艺谋执导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中的师爷一角，就给观众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而也正是在拍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期间，他的生命中走进了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的到来，打破了他原本生活的宁静。

二、陈述的婚姻生活

在这之前，陈述已经有过一段婚姻。

他的结发妻子，名叫陆维华，早年也是演员。那年陈述还在上海邮政局当职员时，他就经常和陆维华一起搭档演出，分饰男女主角，配合相当默契。后来接触久了，两人就产生了感情，于是共同步入了结婚殿堂。

婚后两人也很恩爱，陆维华还为陈述生下了三子一女四个孩子。

陆维华作为妻子人很贤惠，不仅全心全意地支持丈夫的事业，而且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所以陈述才能把全部心思都用到表演事业中，塑造了那么多经典的好角色。我觉得在陈述的军功章里，是少不了陆维华的那一半功劳的。

陈述在银幕上是大反派，扮演的通常都是老奸巨猾的角色，但在实际生活中，他却相当低调，很多事情都不争不抢。身为著名电影演员，观众们所喜爱的老戏骨，每次评职称似乎都没他的份，所以直到他退休，他还只是个文艺三级的职称。

我觉得那时候的演员，真是一门心思在搞创作，很多人都是羞于索求回报的。

这就导致他的晚年生活十分清贫。每个月1132块钱的退休金，在上海那样的大城市，又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呢？

他自己都过得捉襟见肘，就更谈不上能在经济上多帮衬孩子一把了。

这使得他的几个子女，对自己的老父亲，颇有微词。

几个孩子的工作也不大好，收入也不算高。不然也许会减少许多家庭矛盾。

而更让陈述难以接受的是，他那多年来相濡以沫、准备牵手一生的老伴陆维华，于1992年突然就撒手而去了。留下陈述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面对人世悲欢，悲痛欲绝。

陈述凄凉的晚景，被好朋友叶惠贤看在了眼里。叶惠贤虽是上海电视台的主持人，但却和陈述关系非常要好，两人经常在一起搭档说相声。叶惠贤想，要是陈述身边有个人，时常和他说说话，照顾一下他的晚年生活，那该多好呢。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在新疆的一位女同事。

这人陈述也见过，而且彼此初识时的印象都很不错。

那是1987年，叶惠贤和陈述一起到新疆去演出。却没想到遇到黑心的“穴头”，非但演出费不给，而且连回上海的机票也不给安排。好在叶惠贤当年支边时在新疆农场待过，认识一些朋友，于是他就找当初在农场宣传队时的同事李波帮忙。

李波非常热情，很快就将机票的事情给安排好了。她第一次见面就认出了陈述。毕竟是第一次在银幕下见到电影演员，所以感觉有点紧张，对陈述也非常尊敬。而陈述当时只是觉得李波很漂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也很热心，除此之外，也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却没想到，这是他们俩，缘分的开始。

1990年，原本在伊犁文工团工作的李波，与自己的丈夫因为性格不合，而选择了离婚。1994年，她从伊犁文工团转业，被安排到大学任教。但酷爱演艺事业的李波却并不喜欢教师这份职业，于是就辞了职，然后进了一家演出公司。可干得也并不如意。正巧，她昔日的老同事叶惠贤再次来到新疆，两人见面时，李波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叶惠贤，叶惠贤便建议李波到上海发展，并说自己和陈述都会鼎力相助。

于是1995年3月，就在陈述参演《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这部电影时，远在新疆的李波，就告别了女儿，只身一人来到了上海。陈述和叶惠贤夫妇一起到火车站去接她。为了感谢李波在新疆时曾为自己解过燃眉之急，所以陈述对李波显得格外热情。他不仅帮着李波安排旅馆，而且还带着李波四处游览。

陈述的热情周到，让李波十分感动。

李波到上海后，在叶惠贤的介绍下，进入到了一家酒店，担任大堂经理的职务。为了帮助李波尽快熟悉上海的环境，陈述经常会在拍戏之余，请李波吃饭，带她到城隍庙、外滩等地转转。一来是尽地主之谊，二来也缓解李波的思乡之苦。

久而久之，两人就都在情感上，对对方产生了依赖。

陈述的幽默、智慧和博学多才，令李波为之心动，而李波的真诚、温柔和善良，也让陈述感到久违的温暖。

但两人却都没有再朝前走一步。因为，当时陈述已经76岁，而李波只有40多岁，两人之间，足足差了30岁。这事儿要是传到社会上，还不知会引来什么风言风语呢。

到最后，还是叶惠贤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给捅破了。他说，你们俩都是好人，能在一起，也是上天的安排啊。

就这样，1996年6月30日，在陈述76岁这天，他和李波来到民政局登记结婚。为此，陈述高兴极了，专门赋诗一首：有缘万里来相会，老夫少妻成一对。互敬互爱相谦让，潇洒幸福下半辈。写下了也对美好再婚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当时，李波那16岁的女儿，专门从新疆赶来，参加了母亲的婚礼。然而陈述的四个孩子，却一个也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由此可见，他们对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是有看法，和不肯接受的。

陈述的这第二段婚姻，因为没有得到子女们的祝福，所以他心里多少有些伤心和遗憾。但好在李波很贤惠，也很体贴，让陈述重新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三、再婚十年，夫妻之间情义深

后来，有许多人问起过李波，为什么会和陈述走到一起呢？因为他们的结合，难免会让人产生“为名”和“为财”的的联想。可是李波却说，她之所以选择嫁给陈述，完全是被陈述的人格魅力给吸引住了。

她说陈述虽然年纪大了，但他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睿智和大度，却让一个女人为之倾倒。尤其是他的知识渊博，风趣幽默，还有翩翩的风度，无不让李波心驰神往。

两人结婚后，李波甘愿放下自己的一切，来照顾陈述。

她原本有自己的工作，但只要陈述有演出，她就会向单位请假，时刻陪伴在陈述身边，安排他的饮食起居。

这时，上影厂的许多老同事都发现，陈述的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都羡慕他找了个好妻子。

而陈述却很“凡尔赛”地说“被管得太严”。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李波会严格控制他打麻将的时间。

原本陈述十分喜欢打麻将，有时候一打就是一个通宵。这怎么可以呢？

李波觉得，要是年轻小伙子熬熬夜也就罢了，可陈述是已经快80岁的老人啊，怎么可以那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呢？于是她就提出了一个硬性的规定，每周只能用两天时间打麻将过过瘾，其他的时间，要么练习绘画，要么练习书法，要么就是给观众回信。这样一来，既放松了心情，又锻炼了大脑，还让身体得到了修养，一举三得。

陈述经过多次“反抗无效”，到最后只好“乖乖听话”。

眼看着陈述的面色越来越红润，李波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对于她来说，有老爷子在的每一天，日子都是幸福的。

可惜这样的幸福，实在太短暂了。

大概是在2001年9月的时候，陈述在拍摄电视剧《平地》期间，因为突发脑梗塞，而不得不住进了医院。虽然经过及时的抢救，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从此一直瘫痪在床。

在接下来的5年时间里，李波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守护在陈述身边，对他悉心照料，那份夫妻情义，连老天也为之动容。

前面我们说了，陈述每月的退休金少得可怜，家中的积蓄也很有限。按照他退休时的级别，他不仅没有资格住进高级病房，只能住在四人房中。而且连一些进口的药物都无法报销。当时的治疗费用又十分昂贵，这就给李波的肩上，增添了沉重的负担。于是为了给陈述治病，李波只好四处借债。这让陈述知道后，心里非常难过，甚至好几次都想吞安眠药进行自我了断，幸好被李波及时发现，抢救过来。

面对病重的老父亲，陈述的几个儿女，也是有其心，而无其力。他们各自的日子，也过得不大好。

李波为了更好地照顾陈述，辞掉了原本的工作，转而开起了一个相对自由度更高的小饭店。但后来因为陈述的病情加重，她又将小饭店交给自己的弟弟去打理。自己24小时都守在陈述身边。

在李波的照料下，陈述的身体曾有过好转，但遗憾的是这段时间非常短暂，就在李波感到很欣慰的时候，医院却又传来了他病情加重的消息。

2005年11月，陈述再次脑梗，从此昏迷不醒，仅靠输液来维持生命。在昏迷了330天之后，2006年10月17日，我国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陈述先生，终因肺部感染，而在上海瑞金医院去世，享年86岁。

李波面对停止呼吸的陈述，伤心过度，哭得死去活来。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没多久，还有更多的伤心事，在等着她呢。

四、为争一处房产，陈述的子女将继母告上法庭

陈述和李波结婚前，原本在淮海路有一处老房子，面积不大，也就60多平米，属于那种旧式的老三室一厅。但地段十分好，是处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当时陈述和自己的二儿子住在这里。因为二儿子离婚后，没处可去，一直也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让陈述很是放心不下。

但是和李波结婚后，陈述就搬了出来，并且把淮海路的这套老房子都留给了自己的子女。

他和李波，先是在杨浦租房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在杨浦区买了一套房子。面积其实也不大，也就60来平米。位置虽然没有淮海路那么好，但距离位于徐家汇的上影厂比较近，对于陈述来说，去单位办事也方便。

问题就出在这第二套房子上面。

因为这算是婚后财产，所以李波理所应当拥有一半产权。

可是陈述的儿女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觉得，李波来到上海之后，并没什么收入，基本上都是靠父亲的薪水过日子，所以杨浦区的那套房子，也应该由四个子女来继承。而事实上呢，却是李波和其前夫所生的女儿住在里面。

于是2008年，陈述的几个儿女，一纸诉状，将李波告上法庭，要求归还杨浦区的这套房屋。

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知情者都议论纷纷。

据和陈述同病房的病友介绍，在陈述生病住院的5年时间里，基本上都是李波在悉心照料。而他子女提供的经济支持和照顾时间，都远不如李波的多。

但这些都不能作为遗产分配的证据，法律有它自己的一套分配规则。

最终，经过协商，陈述的子女和李波，达成了如下协议。

李波拥有杨浦区房产一半权益，但另一半归陈述所有，而陈述的子女，可以继承陈述的那一部分。

后来，双方约定，陈述的那一半房产，也归李波所有，但李波需向四个子女每人支付十万元现金。如果李波无力支付，则可将房屋进行变卖。

最终，李波决定卖掉她和陈述共同拥有的这套房产，来履行对陈述四位子女的承诺。

陈述老先生如果泉下有知，不知面对此种人间闹剧，又该作何感想呢？

如今回头看陈述先生这一生，他遇到过一些不公平，但总得来说，却是幸福的。一来他从事着自己所喜爱的工作，并在银幕上塑造了那么多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二来他的两段婚姻，都很如意，两位妻子都对他真心真意，不离不弃。这样的人生，也算圆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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