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桥之殇

村西头那座小石桥彻底坍塌了，是在2021年7月31日上午9时左右。一个街坊正好拍下了轰然的一瞬间。看着手机屏幕上同步传来的现场状况，我的心隐隐作痛，好像也被埋没在破碎的石砾之中。

这是一座双孔的拱形小石桥。它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村里的老人们也不知道。传说从前，河南岸庄上的老员外把独生女儿嫁到了河北岸，女儿回娘家每次都要趟过这条小河沟。夏天趟水，小脚不稳；冬天踩冰，十分危险。老员外非常心疼宝贝女儿，便在这条小河上建起了这座玲珑小石桥。 从此便留下了这个情感丰满的故事，一个诗情画意的桥名，“女儿桥”。后来的人们在女儿桥的西边，建起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大石桥，对比之下，称呼由女儿桥简单明了改变为“小桥”。

小石桥是我们少年时期游乐的场所。卫河来水的时候，我们就从桥栏上一跃而下，顺水从桥眼中漂流落到桥的另一端。想想那时与惊涛骇浪搏击的时光，直叫一个爽呀 ！现在倒好，防溺水，防游泳的“人性化自保”，把时代少年弄成了″见水发抖，远离水塘"的可怜虫。童年生活单调乏味，懦弱可笑 。

童年时的小石桥周围是一片茂密葳蕤的芦苇荡，芦苇中什么样的小鸟都有。鸟鸣的吸引力真大，放学后来不及往家里送书包，便一头扎进芦苇荡中。拆鸟窝、掏鸟蛋、捉幼鸟，什么样的坏事都干过。芦苇荡中的芦锥、芦草、苇豆和蒺藜忒多，刺得我们的小脚小脸紫一块、青一块，但是谁也没有喊过疼，谁也没说不干了。有时候玩累了，直接躺在软乎乎的苇叶子上睡懒觉。一直睡到午饭时，爹妈不见我们回家吃饭，便直接奔小石桥旁的芦苇中找我们。一找一个准儿。

那年头小石桥周围的坑塘里什么样的鱼都有。这东西也懂得“物以类聚”的道理。一个坑一个品种，一个塘一个特色，让人惊诧不已。金坑里鲶鱼多，李坑里鲤鱼多，韩坑里“三枪”多，老鳖坑里甲鱼多……

吃过午饭，大伙儿扎堆混坑。人一多，坑水浑了，鱼儿便露出头来。这个时候，人们用双手轻轻一托，好家伙，肥大的鱼儿便唾手可得。一个午休时间能抓到10多斤鱼，甚至20斤30斤。晚餐时，蒸的，炸的，炖的都是鱼肉，内容丰富得了不得。小肚子撑得溜圆，放个屁也是鱼腥味儿……

后来，雨越下越少了，地渐渐变干了 ，水悄悄没了，鱼也不知到哪儿去了。再后来，大造万亩丰产方，芦苇也刨掉了。这个充满童年欢笑的“小石桥水上乐园” ，竟然变成流沙坑。

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半个世纪过去了，唯有那个小石桥依然屹立在村头，拴系着我们五光十色的梦。每次路过村西头，坐在桥栏上歇歇脚 ，那种扑面而来的乡愁，让人销魂在久久不能忘怀的记忆之中。甜也好苦也罢累也行酸也可，都是满满的家乡味，镶在骨子里，刻在脑海中，一代又一代传承给瓜瓞后昆……

如今，千年一遇的大洪水逼迫卫河分洪，一泄十丈的洪水，终于让这座小石桥从历史记忆中抹去了存在，让人欷歔，让人疼心。不过，大度包容的王庄人，不会因为小石桥的损毁而抱怨。毕竟，小石桥之殇换来了云溪桥、备战桥、浚州桥的安宁。这笔账王庄人会算，我们赚了，值得！我们相信，一旦洪水退去 ，政府会为我们在这里重修一座坚固的大桥。届时，人民群众的生活将是一个崭新的起点。

(浮邱一鹤202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