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的父亲

养蜂的父亲（外一篇）

李宁明

▲题图：李宁明

你的身体日渐佝偻。

我知道，再坚硬的岩石也有风化成沙的那天。

养蜂的父亲确实老了，老得让我不敢相信时间的步伐这么快。

我还在回忆你教我背乘法口诀的情形，背不过，急得我蛮哭。

我还想听你在月明星稀的院里剥包谷时讲秦琼打仗的场景，到今天，我还没弄明白秦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蜂箱里的蜂有好几种。蜂王、工峰、雄蜂，那都是你的臣民，都听从你双手的调遣——随便提一脾，便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蜜蜂的世界很忙碌，你的世界也不清闲。

每一次花开，都有一次约会。每一次花落，都有一次告别。月光下，仍能听到钉锤敲打蜂箱的声音——那又是搬家前的奏鸣曲。

几袋白糖入屋，蜜蜂最难熬的日子来临了。每次寒冬的回归，都是养蜂人心最打颤的时光，没有了花就等于给蜜蜂判了徒刑。几把柴火入灶，温水化开白糖，蜜蜂冬天想要的幸福生活悄然来临。

八十二岁的人了，仍操心那几箱蜂，不时翻来翻去地看看，生怕它们有个闪失。

蜜蜂的生命周期说长也短：冬季什么也不干，也就三个月左右；夏季一个半月左右，采蜜期最短为二十八天。但它们却从不偷懒，大多都是在与花热烈拥抱和亲吻时突然死掉的。

一年再长，长不过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再短，短不过二十四小时。父亲的脚步就像钟表里的秒针一样滴答滴答地走着，走过春夏秋冬，走过风霜雪雨，一刻不停。

游子的脚步也不停歇，身体离家越来越远，心却越来越近。

再长的距离，也抵挡不住最深的思念。

雪落故乡

今冬的雪就这么难缠、这么吝啬，迟迟不见来。

五十三年前的今天，不知有没有雪？但不管有雪没雪，都不影响一个生命的诞生。

雪只有落在故乡才感觉亲切，别处的雪再大再厚也不感觉亲切，只有冷的感觉。

落雪了，母亲早早起来扫院，扫门前，扫后院，能扫的地方全扫出一条窄窄的道来。我们起来了，也扫，但大多是玩，堆雪人，打雪仗，全然不觉冷。

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了炊烟，炊烟是醒来的象征，村子醒了，一切都醒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开始了扫雪，没人通知，没人组织，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那么及时。雪简直成了人们在冬日里奏响美景行动的总指挥。

田野里，惟余莽莽，仅靠双眼己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和地面的高低了。雪面上，偶尔隐约可见几只爪子的痕迹表明鸟雀刚刚来过；不多时，痕迹又全无了。脚下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打破了雪野的宁静。

记得我们村有一个小孩的奶奶，总会在下雪时把雪直扫至她孙子上学的学校，疼爱之心有多重，只有雪知道，也只有落在故乡的雪让你找到温暖。

雪落故乡，温暖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