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渊：身为张爱玲的亲姑姑真是恨嫁，直到78岁才完成终身大事

作者：山佳

手头就有一本《张爱玲美文精粹》，闲来无事时，总会读读美女作家灵动的文字，浸染一下。其中，最爱的就是这篇《姑姑语录》，字里行间中，一个聪慧、耿直、不拧巴的姑姑，脱颖而出。

尤其，当张爱玲双亲离婚，老爸再婚，另组家庭，老妈漂泊海外，有了异国男友，对张爱玲而言，姑姑张茂渊就是她最信任的人。

当听说张茂渊竟然是个“恨嫁女”，宁缺勿滥的她，78岁才完成终身大事。那一刻，简直眩晕，究竟是何方神圣，俘获了姑姑驿动的心？

李鸿章女儿李菊耦与子女张志沂、张茂渊

01

张茂渊的外公，是晚清重臣李鸿章。李大人将自己的千金李菊耦，嫁与了大她19岁的将军张佩纶作继室。

这桩看似不般配的婚姻，却上演了一段夫唱妇随、岁月静好的桥段。两人很是恩爱，育有一子一女，公子张志沂，长大成人后，就是张爱玲的老爸；千金，就是张茂渊，一个从小就被众人呵护的小公主。

35岁那年，李菊耦成了寡妇。此时，她的育儿画风大变，儿子穿得花红柳绿，满帮花的花鞋，而女儿却是一身男装，人称“毛少爷”。

小时的张茂渊，作为家中唯一的小公主，父母请人给她算命，说是晚嫁。这下，老爸老妈不淡定了，晚嫁？二十，三十，四十，还是五十？既然天命不可违，那就多给宝贝女儿资产傍身好了。

就这样，在老妈亡故后，张茂渊与哥哥平分家产，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左二张志沂，右二黄素琼，右一张茂渊

02

别看张茂渊从小千宠百爱，却是一个个性平和，极富幽默感的女子。

比如，张爱玲老妈黄素琼，总是嫌弃女儿生活自理能力太差，衣服不会洗，袜子破了不会补，不会扫地，不会认路，反正在她的眼中，张爱玲干啥啥都不行，弄得张美女忍气吞声，郁闷得不行。

要知道，黄素琼的态度，还不是疾言厉色的那种，但那种隐隐嫌恶的态度更是伤人。张爱玲，可是从小读《红楼梦》长大的孩子，对人事物的反应，那是相当的敏锐。

每每这时，张茂渊总能及时补位，来上一个段子，扭转乾坤。这不，姑姑开腔了，聊起她与嫂子黄素间琼游学英国的往事。

一次，两人在饭店用餐。喝过汤后，嫂子的汤匙扣着放，而张茂渊的朝天放。结果，那个服务生就老来给张茂渊加汤。一连加了三次，主菜都没上，她快撑饱了。

嫂子还望闻生义，说是服务生可能对张茂渊有意思，弄得她心里直发毛。结果，想多了，人家就是因为张茂渊的汤匙朝天，才没完没了地上汤。

得，三个女人一台戏，张爱玲也在姑姑的大笑声中，得到了释然。

张茂渊（右）与张爱玲

03

说起对张茂渊有意思的男士，还真有一位，就是今天的男主李开第。

李开第，上海交大的高材生，远渡重洋来到英国，攻读硕士。就在中国留学生的朋友圈里，他与张茂渊、黄素琼姑嫂二人相识。

交往之下，张茂渊与李开第两人，顿觉投缘，思想、见识、视野、格局，无不契合，大有灵魂伴侣之意。嫂嫂黄素琼，也为小姑子感到高兴，人才难得，李开第值得托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是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李开第得知，与自己相谈甚欢的女神张茂渊，竟是李鸿章的外孙女，大跌眼镜。李大人可是民众口中公认的卖国贼，自己家世清白，纯粹的理工男，人心叵测，还是不招惹李大人的后代好。于是，再三考虑之下，李开第决定敬而远之。

张茂渊虽说有些难过，但也能淡然处之，虽然李开第是自己的心仪之人，但对方要打退堂鼓，上赶子也不是买卖，算了。再说李大人的后代，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姿态一定要好看。况且，初到海外，那么多的良辰美景、美食美味，种种体验都来不及，寻死觅活真是犯不上。毕竟，张茂渊不是拧巴人，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为要。

04

1932年，李开第结婚了，新娘是富家女夏毓智。毕竟都在上海地界上，李开第还是向张茂渊发出了请帖，请她参加婚礼。

一般而言，心爱的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大多数人就会眼不见为净，不去。但张茂渊是谁啊？是二班人，她不但去了，还隆重出场，先看看新娘长啥样，有我好看吗，接着又送去了祝福，祝福两位新人白头偕老，幸福永远。

既然无缘牵手，但友情长存。1939年，张爱玲考取香港大学。在香港工作的李开第，就因与张茂渊是老铁，绝对靠谱，成了张爱玲的监护人。

就是李开第，在码头亲自等候初到香港的张爱玲，并亲自送她到港大报到。对李开第而言，论起与张茂渊十余年的交情，这些都是小case，举手之劳。

但还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说，可见李开第还是性情中人，有事您说话。就因在香港的交集，高冷的张爱玲，对Uncle K.D（开第叔叔）印象特佳，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05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边李开第结婚生子了，这边张茂渊，也要开花结果哦。

张茂渊，世家女子，身价不薄，再加上张家、李家周边的亲戚加亲戚转介绍，追求者甚众。但合心思的人少，合眼缘的人更少，不是我不嫁，而是有趣的灵魂太少，不能为了嫁人而嫁人，张茂渊就这样设置自己的底线。

闻弦歌而知雅意，想来也是，看看张茂渊找工作的态度，就能猜测她在择偶时的品位。

张爱玲就说过，姑姑找起事来，挑剔得厉害，因为“如果是个男人，必须养家活口的，有时候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怎么苦也得干，说起来是他的责任，还有个名目。像我这样没有家累的，做着个不称心的事，愁眉苦脸赚了钱来，愁眉苦脸活下去，却是为什么呢？”

当然，张茂渊还是家中有矿，阳春白雪远胜于柴米油盐，不肯将就罢了。

06

1952年，张爱玲赴香港继续学业。临走前， 她在收拾行李，张茂渊在一旁搭把手。张爱玲忽然往姑姑身上一倒，“其实我什么也带不走”！顿时，张茂渊那七情六欲淡泊的心，一下子也难受了，“你别这样，我真舍不得！“

到底是姑姑，还是收住了眼泪，她拍拍张爱玲的背，”讲好了不哭，不通信，我不惦记你，你也别惦记我！“

想当年，张茂渊与嫂嫂黄素琼、侄女张爱玲三个女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有时倒有一种荒谬的快乐，就说打蟑螂，三个女人都怕得要命，各抓着一卷报纸，满屋子跑，鸡飞狗跳，见到黑影就打。最后，还是张茂渊收官，在餐桌边上一阵狠打，戴上眼镜才发现，原来是一颗巧克力糖，三人笑得直不起腰。

如今，上海的家中，就只剩张茂渊一人了。历次运动，顶着卖国贼的外孙女、汉奸作家姑姑的名头，不用想都知道，张茂渊的日子不好过。那又怎样呢？上天给你低谷，正是分辨善恶美丑的好时机。

人也是这样，一眼能看出来的坏人，那还不叫坏；一眼看上去是好人的，也未必见得好！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真朋友，不是猪队友！而李开第，正是张茂渊风雨飘摇之际的真心朋友。

1965年，李开第的妻子因病去世。次年，文革爆发，早已是右派的李开第，又经过若干次回炉，几蒸几煮。每天，年近古稀的他，都要在弄堂里打扫卫生。身体的劳累不算累，关键是精神上的疲惫吃不消，是个人，都可以对他吆五喝六。想想李开第，也是高知阶层，早已从象牙塔沦落至最低层，甘苦寸心知。

人在落难时，喝口凉水都塞牙，亲朋好友都绕道走，何况他人？可张茂渊却不避嫌，堂堂的将门之女，来到李家，开始洗衣做饭搞卫生。事情虽小，但滋养的是人心。

人生中，只要有一个人真正的了解、懂得和接纳，人就不会走向绝望。年年月月日日，张茂渊与李开第，就这样守望相助，度过了寒冬。

1979年，李开第平反，在女儿的大力支持下，他决定与张茂渊结婚。78岁的老媪，终于在祝福声中，成了白发新娘。78岁牵手，12年共同度过，张茂渊与李开第演绎了什么叫相濡以沫，什么叫执手相伴。

1991年，张茂渊在爱的氛围中走完了人生旅程，享年90岁。1998年，李开第去世，享年一百岁。

张茂渊与李开第

香港女作家张小娴，曾说过——

世上有一条不变的法则：当你不在乎，你就得到；当你变好，你才会遇到更好的。只有当你变强大，你才不害怕孤单；当你不害怕孤单，你才能够宁缺勿滥。

物是人非，传奇仍在，对此，您又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