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锦赛让球风波，使陈忠和被置于风口浪尖——中国女排演义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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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机关算尽

本来中国队的目标是八年后的北京奥运会，这两年中国队成绩让人眼前一亮，特别是大冠军杯上的胜利，让人们对这支队伍突然充满了无限的期望。中国排管中心也是蛮奇怪的，一方面不承认大冠军杯的成绩为世界冠军，另一方面又用世界冠军的标准要求中国女排在接下来的世界大赛中的成绩。这让一再低调示人的陈忠和陷入了患得患失的境地，就是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陈忠和率队出征2002年在意大利举办的第14届世界女排锦标赛。

郑宗源（左）

这次带队出征的有排管中心的主任徐利，但是领队是李全强，主教练是陈忠和，教练是郑宗源和赖亚文。

队员也有些调整：主攻位置没有变化，依然是杨昊、张静、张越红三人组成。二传位置没有变化，还是冯坤、宋妮娜两人担纲。接应位置没有变化，周苏红、李珊是不二人选。

变化首先出在了副攻位置，只剩下赵蕊蕊、刘亚男、陈静三位正牌副攻，来自福建的林汉英被留在了国内，原因是陈不放心中国队的后排，带了二名自由人李颖和熊姿。当然，报名表上的自由人是李颖，熊姿是以副攻的名义参加，实际是陈为打双自由人做的准备，原因是李颖的一传虽然稳定，但是防守稍显不足。

虽然队伍最后调整的幅度不大，但是，并不是说陈忠和没有尝试过寻找新人。其实，这一年陈还是试过不少的新人，特别是在主攻的位置上，他先后试过来自辽宁的楚金铃，来自八一的董凌鸥，来自上海的何晴和来自天津的李娟。当然，这些队员最后没有留下来多数的原因还是由于年龄小，陈是准备放在今后使用，这也是陈跟随郎平多年感悟到的重要一点，要加大板凳的深度。

这中间最让陈忠和感到痛惜的是来自八一的上官尹琳，上官1米87的身高，摸高达到惊人的3米30，确实很让人动心，她训练也非常刻苦，技术也算全面。但是，就有一点让人彻底绝望：她的上肢和腰腹之间配合不好，扣球的点虽然很高，就是发不上力；能打出漂亮的超手扣球，但是对手虽然拦不住，却能防得起，难以转化为直接得分，无论怎么训练，就是打不通这一道关口。最后，陈也不得不忍痛割爱，其实，长远来看：如何训练运动员上肢的力量，腰腹力量，如何提高成年运动员扣球的力量，这是各级成年女排队伍主教练要面临的一个课题，而且是非常有实用性的一个课题。

这届比赛，中国队和希腊、波兰、泰国、巴西、澳大利亚分在一个小组，论实力，当时小组中最强对手的巴西队还羽翼未丰，波兰的水平也就是吓唬你一下，希腊、泰国、澳大利亚此时的水平跟中国队的差距那就简直没法衡量，中国队全胜出线当不在话下。

然而，事情出了些蹊跷。中国队不出所料地连续战胜了澳、波、巴、泰之后，却出人意料的以0：3输给了希腊队。陈忠和之所以要玩这么一出，就是因为根据当时的赛制，如果中国队全胜出线，将在复赛时和俄罗斯分到一组，而这期间的中国队打俄罗斯队总是不那么自信，虽然去年的大冠军杯上我们赢过她们，但是陈仍然没有战胜这些娃娃们的信心。所以，陈在请示了随队的领导徐利后，厚着脸皮的输给了凭双方真实实力根本不可能赢中国队一局球的希腊队，而为了安全避开这个死亡之组，中国队还不得不把脸皮再厚一点，要输的一局不赢才行。

然而丢人的事还没完，小组复赛的时候中国队又遇到了选择的难题，如果全胜出线，中国队将和东道主意大利队争个进前四的机会。陈忠和的心里又开始犯起小嘀咕了，那与其和东道主死嗑，为什么不最后一场比赛放水给韩国队，让她们去碰东道主，我们打相对容易对付的，小组赛中已经胜过的巴西队。可是韩国队在这组的复赛中之前输给过保加利亚队，所以，中国队要放水就要放得彻底，放的没有一丝技术含量，又必需输给韩国队一个0：3。

要知道，四年前的世锦赛上我们也是和保加利亚、韩国同组，当时的情况是，中国队意外的以2：3输给了韩国队，如果没有人出头为中国队狙击住韩国队疯狂的上升势头，那中国队将无缘半决赛，更遑论最后拿到银牌的佳绩了。这时，就是这支保加利亚姑娘们挺身而出，以3：1的比分打了韩国队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回手就输我们一个0：3。

更让中国女排感动的是，保加利亚女排在那次世锦赛的小组复赛中唯一战胜的队伍就是韩国队，从而让中国女排死里逃生进到到半决赛，再进到决赛。这一次，保加利亚队又一次以3：1战胜了韩国队，看来保队打韩队确实有一套办法啊。而中国队只要以任何比分战胜韩国队，哪怕是以2：3输给韩国队，保加利亚队都将进军八强，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成绩。而如果中国队选择以0：3输给韩国队，保加利亚则失去了进前八的机会。

要知道，上一次的比赛，陈忠和可是以教练员的身份就在场边就座啊，虽说比赛是现实，也是残酷的，但是往事又岂能就此如烟，做人难道可以忘恩负义吗？可是，根据当时三队的小分计算，中国队要想“成功”的名列小组第二，唯一的选择就是0：3失利于韩国，别无他途！最后，陈忠和在再次请示的徐利之后，采取背过脸，狠下心，就是要干净彻底的放一次水。

之后有人议论：中国队过去也曾屡次遭人暗算，为什么这一次自己有机会操纵自己命运的时候不能也小人一把呢。这事真不能这么想，之前的种种情况下，并没有准确的迹象表明就是几支队伍联手暗算中国队，何况那都是时过境迁的事情了，时代在发展，价值观在更新，怎么还可以用老观点面对新问题呢？

反正，这两次在世人面前赤裸裸的放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放水，让中国女排，让陈忠和在全世界排球界面前大大的丢了一回脸，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八分之一的比赛中，我们就感受到全场的敌意，虽然巴西队拼尽全力还是赢不了中国队，但是被中国队当成软柿子捏的耻辱让她们和中国女排从此结下梁子。

而当半决赛中国队遇到东道主意大利队的时候，全场观众更是嘘声不断，连场上裁判也根本不正眼看我们，所有的判罚一边倒的偏向了意大利。中国队的水平还没到在每局关键球上可以让出一、两分的地步。所以，中国队以1：3输给了意大利队。三、四名之争时，场上的情形仍然没有丝毫的改观，所以，中国队再次以1：3输给了俄罗斯队。

按理说，进到前四，这也是赛前既定的目标，中国女排算是完成了任务。然而两次低劣的放水，让多数球迷感觉不爽，连袁伟民也非常气愤地指责陈忠和：你让来让去的有什么意思，有什么出息，要想拿冠军就要一个不剩的全部赢下，没这个气魄就不要带队打比赛了。

陈忠和（中）

七十八、再铸辉煌

有人说，从最后结果来看，中国队让球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中国队竭力想躲避开的两支队伍最后都是以3：1胜了我们，如果我们不让球，不是早就被淘汰了嘛。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且不说，如果中国队当时在小组赛中不那么机关算尽的想躲开俄罗斯队，从容的全胜出线，而俄罗斯队自乱阵脚在小组赛中输给了美国队，进到了死亡之组，那么，中国队在复赛时就完全可以避开了自己最不想打的俄罗斯队，接下来在和美国、荷兰及德国的小组复赛中，输给美国并不丢人，就可以继续走接下来中国女排实际上所走的那条线路了，何必要自己背个黑锅那么走呢。

何况就算是再接再厉赢下美国队，在八分之一的比赛中和俄罗斯队真刀真枪地打一场，也未必会输给她们，美国队能赢得球队，我们怎么就不能赢呢？再设想一下，当时的最后冠亚军意大利和美国并没有赢我们的绝对实力，一个是靠托古特一人单打独斗的东道主，一个是一打决赛就掉链子的美国队，没准我们还真就冷门一暴到底了呢。

可是没有如果，结果是中国队输球又输人。好在接下来的亚运会期间，中国队果断地胜了韩国，为自己重新正了名，拿下了冠军，也让陈忠和暂时渡过了危机。

危机过后，陈忠和也开始了对队伍的重新调整。他终于接受张娜为这支队伍的正牌自由人了，因为之前担心的一传不稳的问题，事实证明并不存在，张娜接一传有时确实会显得人到不了位，但是她良好的身体柔韧性，非凡的手感与球感能弥补她扑接的一传仍然能够稳稳的送到二传手中。而她超人的后排防守能力，更是为中国队赢得了颇多的防守反击的机会。

主攻线上，陈最终放弃了张静。在同样没有一传能力的主攻手方面，张静没有跳发球和后排进攻，这是陈最不满意的地方。虽然张静自己也很努力的改进自己的发球技术，把身体拧地像根麻花那样也开始了跳发，但是，后攻始终没有在国家队打出来。对比之下，身高和弹跳虽然全都处于劣势，但是跳发凶猛，进攻有力的王丽娜凭着自己的勤奋又回到了首发的主攻位置上。张越红同样有一手好的跳发，前排有更高更有力的进攻，但是，始终让人担心的一传让她只能成为王丽娜的替补。由于张娜的首发，加上周七和刘四的成熟，杨三本来就能做到自保有余，中国队已经不需要再配备双自由人了，空出的名额给了来自天津的副攻张萍。

这样的一支队伍，在2003年开始了第九届世界杯的征程。

第一个对手就是去年世锦赛上被我们费尽心机当成软柿子捏的巴西队，那场让球风波过后，从队员到教练也认识到那么做确实不得人心，而且一贯心眼不算大的巴西姑娘们早就对我们一肚子的怨气。可能和这样的心理状态有关，第一局，我们竟然被人家打了一个很不像话的14：25。陈忠和也真是心大，终局换边时，只对姑娘们说了一句话：你们活动开了没有。一句笑话让大家顿时放下了包袱，解开了心理负担。接下来的三局比赛，中国姑娘就没再给对方机会了，3：1我们获胜。

接下来打的是古巴队，这一年由于阿奎罗的突然出走，致使古巴队内乱不止，早就风光不再，对我们难以形成威胁；而对于当时还未成气候的多米尼加队，我们更是应对从容，所以两场比赛我们都是3：0拿下。

这届比赛中有两支传统意义上的弱队中各自出现了一位大明星，一位是土耳其队的内斯里.汉，一位是波兰的格林卡，两位女强人给各队造了不少的麻烦，包括中国队打土耳其的时候也被内美女连续六个跳发把中国队的稳如磐石的一传体系轰开了一道裂痕，并乘机拿下了一局；但是，打波兰的时候中国队就提前留意了这个问题，对对方的明星队员重点盯防，没让格林卡掀起大波浪。接着，中国队不声不响的又连克韩国、阿根廷和埃及，悄然间成了全场唯一保持不败的队伍，隐隐中竟然有了几分冠军相。

接下来的对手是美国队。双方激战五局，中国队，3：2最后胜出。中国队，冠军在望！！！

倒霉的美国队失利之后，再次元气大伤。竟然第二天以0：3输给了巴西队，而中国队则乘胜追击以3：0把失去托古特的新科世界冠军意大利队拉下马来，于是历史惊人的重演了：中国队只要在最后一个对手日本队身上赢下两局，就将再次捧得世界杯。

这次的中国队没有上演惊天逆转的剧目，而是直落三局胜了东道主。中国队时隔17年之后，再一次高高地站在了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

比赛结束，论功行赏的单项奖中，波兰大妞格林卡成为了本届的MVP，并且荣膺最佳得分手，可见顶级运动员的威力无穷。最佳二传由冯坤获得也是名至实归，数据统计，她领先第二名一个大位数，甩掉三名之后的那就好几条街了。张娜虽然没有拿到最佳自由人大奖，但是，名列第二也充分显示出她的价值。但是，公平地说，在这届比赛中中国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当另属其人。

赵蕊蕊

七十九、大将折损

这次世界冠军的获得，当然源自全队上下的共同努力。在中国队参加的11场比赛中，所有的单场最佳全部收到自己名下，这也算是一个证明。而场上首发的七名队员，包括重要的替补——张越红在内除了王丽娜之外都至少一次的成为了单场最佳，也足以可见中国队的整体实力非常强大。但是，必须强调的是：在这支中国队里，在进攻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当属赵蕊蕊。正是因为赵的突出作用，说这支中国女排是由副攻领衔挂正印就显得非常贴切了，这位身高1米97的大个子彻底颠覆了中国女排对副攻手传统的认知。

首先，陈忠和明确说：我不需要她接一传。要知道，从中国女排1976年重新组队开始，中国队出现了一大批的世界级顶级副攻手，从当年的曹慧英，齐丽霞、周晓兰、陈亚琼、梁艳、杨晓君、到后来的赖亚文、王怡再到今天队伍中另一位副攻刘亚男那个不是一传的中坚，后防的好手。可是赵蕊蕊可以心安理得的由自由人来替换了。而且从此之后，中国队也越来越多的全面接受这个模式了。

其次，赵蕊蕊在前排扛起了反攻的重任。之前，中国女排的副攻在前排的主要任务是一是拦网，二是一攻，防反是主攻的任务。虽然也先后出现过曹慧英、杨晓君、苏立群、吴咏梅这样的暴力副攻，但是，她们仍然不能承担关键时候攻城拔寨的重任，关键分还是要依靠主攻手来拿的。但是，赵蕊蕊在这支队伍的作用可不是这么简单，很多防反的机会是要由她来最后解决。她高大的身材，灵活的扣球手法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各种调整到三号位的小强攻甚至是大调攻的球。因为扣球点高，击球线路长，所以，赵虽然扣球力量并不暴力，但是，得分效率非常高，最后赛会统计她在此项排名世界第一，因此她也获得了本届杯赛的最佳扣球手称号。

至于副攻的本职工作——拦网一项，赵蕊蕊也表现得非常突出，全部比赛结束后，她在所有参赛选手中名列第二。蕊蕊的拦网不仅手法好，判断准，主要是两边横向的移动快，这是要看天赋的。赵蕊蕊的父母都是专业排球运动员出身，所以排球方面有天份也在常理之中。说起来，当年赵蕊蕊能得以出生，还是其父母冒着超生的风险，也在于所在单位的人性化管理，这就让中国排坛多了这么一位世界级巨星。如果我们联想当年女排明星陈招娣的父母虽然那么想要个男孩，仍然对自家这个姑娘尽到父母之情，中国女排的辉煌成就也真要感谢当年那些父母们对女儿的辛苦抚育啊。

总之，有了赵蕊蕊，这支队伍就有了一个世界级的、突出的一个攻击点。这如同去年意大利拥有了托古特就拿了世界冠军，而这届世界杯之前托大个受了伤，上不了阵，意大利就连奖牌也没有能拿到是同样的道理。如今的世界排坛，明星的作用是相当重要的，也是不可替代的。

但是，很不幸的是，被称作玻璃美人的赵蕊蕊却难逃训练受伤这一劫。在此之前赵在胡进的队伍中也是因为训练受伤，当然也因为当时还显稚嫩最后没能在世界大赛中崭露头角。世界杯归来之后的训练中，赵曾多次反应腿部不适，但是这对于仍然坚持大运动量训练理念的陈忠和来说，并没引起足够的注意，还是要求她坚持训练。终于在备战2004年雅典奥运会的一场训练课上，全场都听到一声巨响，赵蕊蕊应声倒地，花容失色，痛苦的表情一览无余，让人视之不忍。诊断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胫骨和腓骨的疲劳性骨折！需要住院治疗！

赵蕊蕊的受伤离队，让陈忠和如同五雷轰顶，他极不情愿地起用了替补副攻，来自天津的张萍。张萍从身高方面比赵蕊蕊直线下降10公分，这让陈忠和心头一凉，然而，张萍本身就不擅长的拦网，更是让陈心中不安了。其实，陈一直是把张当成角色队员来用的。张萍是标准意义上的暴力副攻，二传身前的快球打得叮咚作响，跳发球也如出膛炮弹，难能可贵的是她竟然还有一手一号位有力的后排进攻。让她和以快巧著称的刘亚男相互弥补一下，确实有出奇制胜的妙用。但是，让她接替赵蕊蕊独挡一面，陈可是真心的放心不下。

张萍

那国内还有没有其他的可用人选呢，由于奥运比赛在即，换人显得有仓促，而且放眼国内各路现成的副攻，要么力量欠缺球风偏软，要么年龄偏小经验不够，要么个子不高不合要求，要么技术不全难当大任。还真不好找出一个像张萍这样，拿来就好使的球员。何况张萍踏实的风格，朴实的人品，教练也没有不用的道理。其实，骨子里陈忠和还是寄希望赵蕊蕊尽快归队，因为医生的说法是八周后就可恢复训练，这样算来，赵还能赶上雅典奥运。所以从内心深处来看，陈只是用张应个急，奥运会上他还是要把赵当主力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