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的交谈，我悟出了民族苦难的原因

我们的苦难来自我们自身的缺陷

------张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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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我回家看望年迈的父母，并且听他们讲过去的身世。和往常一样，我感兴趣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中隐含的逻辑。

父亲的故事

我祖父只读半年书，但文笔很好，并且在当地行医出了名，买了不少土地，但因子女多，家里其实不富裕，虽然在成份上是“地主”。

我父亲1935年出生。他在醴陵县石里浦元山小学上了4年的“初小”。后在陪元小学上完2年“高小”。陪元小学就是后来的渌江实验小学。

小学毕业后，我父亲考进了湘东中学（后来的醴陵一中）读初中。1949年发生了政治变化，父亲家里的财产被全部没收，结果他只能辍学回家务农。

父亲说他的绝大多数同学都没能度过顺利的人生，因为受到各种运动折腾。能安度晚年的同学不多。他说他知道的只有几个，其中一个高小的同学，前几年刚刚去世。他父亲是民国时期湖南凤凰县县长，政权变更时被枪决，罪名只是当了前政府县长。他的几个子女都是民国时期的大学生，但后来被打成右派，老年才被平反。

父亲还讲述了他亲眼见到的各种苦难，他还说，许多人的一生只有痛苦，真是枉活一世，连动物都不如。

母亲的故事

我外祖父是民国时期的大学生，曾任醴陵县财政局长。但没有一直当官，而是退官后回乡下务农。他买了一些土地，也成了“地主”，但家里很穷，也非常节俭。我妈妈说家里做菜连盐都不舍得放。我外祖父于1949年病逝。接着家里的财产也被抢夺一空。

我母亲说我外婆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弱女子，因为她是地主的老婆，结果在随即出现的政治运动中被反复批斗，最后被活活打死。打死她的人还打死了另一个地主。结果凶手只被判了两年徒刑。原因是他打死的“不是人民”，只是地主和地主婆。

听我爸说，那个凶手出狱后不久也死了。我爸认为这是“恶有恶报”。但我不以为然，因为许多恶人也能子孙满堂、安享天年。

我母亲生于1939年，在醴陵县栗山坝海公祠小学上完了4年初小，就遇到了1949年，结果家里被抢夺一空，我外婆被打死。所以，我母亲10岁就成了孤儿。她穷得连鞋子都买不起，冬天都只能打赤脚，所以，只能辍学回家务农。后来，接踵而至的当然是一连串的苦难，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苦难，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因为她的成份也是“地主”。

我找到了答案

听完父母的苦难经历，我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民族许多痛苦都是人为的。那么，为什么会相互折磨制造这么多痛苦？为什么我们不能吸取教训而让这种恶性循环终止？

在百思不得其解时，结果却是父母最新发生的一件事给了我完美的答案。

母亲向我抱怨，说我父亲的缺点就是太认真，这样会得罪人，惹来麻烦。我问她原因。她说最近养老院办了一个活动，是有奖猜谜。奖品是一些生活用品，比如洗衣粉、洗发液。

主办方公布的规则是：有谜语的纸条摆放在桌上。猜谜者说出自己的答案，如果答对了，组织者就让他们将纸条翻过来，对一下后面的答案，然后就可以去领奖品。

我爸爸是猜谜高手，当他正在摩拳擦掌想通过自己的智力获胜时，我母亲告诉他说，其他人都在偷看纸条后面的谜底，她劝我爸爸别太认真，要他也去偷看谜底。我爸爸很生气，坚决不同意。后来我爸爸虽然通过猜谜也获得了一两件奖品，但那些偷看谜底的人获得的更多。

这是当地最高档次的养老院，入院者家里应该都是有一定经济实力与社会地位的。但是，大家对“规则”的意识几乎不存在。我爸爸显然是另类。而不幸的是，我也继承了我爸爸这个“遗传缺陷”。在所有人都在破坏规则时，我们还在傻傻地“坚持原则”。

这就是答案。你能理解吗？

我的分析

那么，有人一定会问：为什么要讲规则、讲契约？动物世界就不讲规则，强者胜，弱者败，照样能延续几百万年。

但是，动物世界发展不了文明，最后还是被发展了文明的人类统治。而人类，又被文明最发达的西方世界所统治。这一切，都是基于人类发明了规则与契约，包括对私有财产的保护。

有了规则、契约与私产保护，人类才会为了未来积累，包括知识积累与财富积累。

从1949年到现在，前面30年与后面40年，中国为什么有天壤之别？因为前面30年中国没有规则、契约与私产，所以不但没有发展，反而后退了。后面40年开始有了规则、契约与私产，所以，后面发展了。

有能力的人，希望有规则，有秩序来竞争。但是，如果没有规则，没有能力的人、破坏规则的人反而获利更多，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中国从西方引进了科学技术、产权保护、市场竞争，这才导致了最近40年的飞跃。所以，我们的发展方式并不是中国特色，而是学习西方的结果。

我看到了希望

这次我还和一个在醴陵做企业的朋友聊了很久，他向我讲述了醴陵政界、商界惊心动魄的精彩故事，包括有多少官员与富商进了监狱。我觉得这是中国社会的缩影。

他带我参观了新的“市民中心”，并告诉我，现在办事很方便了，政府集中办公，也不像以前一样办手续都要找关系，甚至需要行贿，即使是税务局，办事也比以前守规矩多了。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正在走向一个讲规则、讲契约的社会。

这就是中国的希望。你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