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绝云（一）云动，绝云的剑

世间没有这样奇怪的一把剑了，说这把剑奇怪是因为这把剑有剑柄有剑鞘却没有剑刃！确切的说是剑鞘和剑柄是铸在一起的，剑鞘是惨白色的，剑柄也是惨白色的，看起来仿佛是精铁所铸，但就连做了三十年铁匠的铁锤张也不知道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材料的精铁，精铁有很多种，敲打的声音和耐火的程度都不同，几乎所有的精铁，铁锤张都可以一眼认出，但唯独这柄剑，铁锤张却忍不住摇头。铁锤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种精铁，敲打起来声音浑浊，放在碳火里煅烧无论如何都只会透出暗红色，却无法像其他的精铁一样显出有些惨白的红光！

铁锤张研究过无数次，敲打煅烧，却始终无可奈何。

你这也叫剑？

怎么不是剑，难道剑就必须要有锋刃么，再说我的剑刃在剑鞘里只不过是你看不见而已！绝云双手交叠伏在铁锤张那张吃饭的石桌上，慢吞吞又仿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这把剑若是有锋刃你拔出来让我看看，我就闭嘴！铁锤张虽然明知每次这么说绝云只是会懒洋洋的咧嘴笑，但还是每次都忍不住会这样说。

但这次，绝云竟然开口了，说的话并且让铁锤张有些吃惊。

会的，或许最近这把剑就会出鞘的，绝云不在懒洋洋的笑了，当他讲出这句话时，眼神竟然透露出不寻常的哀伤和悲悯，铁锤张每次见到的绝云都是懒洋洋面带懒散笑容的绝云，那时绝云的眼神就像三月午后的阳光，让人跟着不由得浑身散淡。散淡不问尘事，悲悯必见众生，看到绝云的眼神中的哀伤和悲悯，铁锤张忽然觉着有些意兴萧索，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竟没有说出口。

但转瞬，绝云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铁锤张摩挲着绝云的剑，忽然问道，你杀过人么？

绝云起身，走了几步，停下转身，看着铁锤张，问道，你看我像不像可以杀人的人？

不像，你不像可以杀人的人，因为你不像会杀人的人。铁锤张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好像极为肯定。

既然知道，那你的问题岂不是很多余？

好好好，那就不说这些蠢话，我请你吃面，请你吃我今年做过的最好的面！

面已煮好，就在桌上，绝云伸过鼻子先把面条飘在空中的香味全都吸进去，每次绝云都要这样做，仿佛飘散在空中的香味如果不吸几口也是一种浪费！

铁锤张，打一把锄头，只能让农户愿意为他的手艺掏几文钱，但绝云敢打赌，如果铁锤张改行去做面馆，铁锤张一定可以让城中最吝啬的张老财拿出十两银子吃他一碗面。

你的面做得这样美妙，你却非得做个铁匠呢，绝云吃着面，嘴巴仍然不停下想说的话。

因为，我要吃饭，就不能不打铁，我打铁就做不了面馆。铁锤张振振有词的说出自己的理由，坚定的好像没有人可以反驳他的话。

绝云笑了笑，你的话有道理，我的问题是有些蠢。

你一年到头拿着你那把奇怪的剑到处游荡，可知道最近江湖上，有十四个鼎鼎有名的人都死了，铁锤张面露得意的说到。

通常讨论这种江湖上轰动的大事的时候，仿佛是铁锤张这种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最得意最开心的时候。

奧，竟然有这样的事？绝云似乎很惊讶并且对这件事很有兴致。

铁锤张更有兴致了，听得出，中州靖轩和那位杀了十四人的月乌风仿佛都变成飘忽的火焰一般，无法捉摸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好听的故事远比真相更加重要。

那四位姑娘成了仙娥，月乌风自然变成了杀人的地狱恶鬼！

绝云仿佛在认真地听，又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一样。绝云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自己那柄奇怪的剑。

故事讲完，铁锤张仿佛还是意犹未尽，眼里仿佛又有些感激，绝云是一个好听众，任何一个讲故事的人都一样希望有这样一个好的听众的。

绝云起身，拿着自己奇怪的剑。

我该走了啊。

走吧。

铁锤张，并不挽留，几年来这个平凡的铁匠从来没有挽留。从第一次绝云闻着香味来到他的铁匠铺的时候，他破天荒给了绝云一碗面，从那天起他们成了朋友，铁锤张只有绝云一个朋友，只有绝云吃过铁锤张的面，绝云吃完要走，他也从不挽留。

有些人仿佛是天生的朋友。

望着绝云的背影，铁锤张的眼睛仿佛比平常要明亮得多，除了绝云的剑和绝云的名字，几年来，铁锤张对绝云其他的事一无所知，也从来不问，但是绝云却知道铁锤张很多事，自然都是铁锤张滔滔不绝的告诉绝云的，绝云是个好听众。

走远，身影已无，铁锤张进屋继续打铁，要吃饭就要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