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过被顶替的经历

我也有过被顶替的经历。读研究生一年级的时候，有一个社科类的中英联合奖学金，去英国读博士，全校两个名额，系里推荐了我。推荐我是有理由的，我本科曾经连续两年获得全校英语统考第一，谢希德校长亲自为我颁奖。选拔考试结束后，管研究生工作的副系主任来祝贺我考了第二名，被录取了。我就高高兴兴地等通知办手续，等来等去等不到，去找副系主任，他说最后学校里经过综合考虑，把我换了另外一个专业的人。我当然很失望，也觉得这不公平，但我一向不是个战斗型的人，也就默然了。当时副系主任感叹说这也是吃了学中文的亏，上面不重视我们中文系，觉得我们学中文的没必要出国。还说如果我考了第一大概就没问题了。现在想来也是安慰我的话吧，但是当时也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考第一的，这次怎么就考了第二了，都怪自己不努力，被人顶替也是咎由自取吧。

怎么会考了第二的，这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有机会我也会详细写一下，后面又派生出一个神奇而且很长的故事。简单地说，就是那段时间我痴迷吉他，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更不巧的是，当时来了一个叫阿什比的美国吉他家在上海讲课，我天天去听，回来加紧练。如果没有这位阿什比，我好好准备，出国选拔考试大概率是能考第一的。那样的话，我的人生也会很不一样了吧。

但是现在想想，这些都不是理由，这些都是借口，这些都是各种形式的遮掩、开脱和自欺。既然定了以考试为规则，就应该遵守规则，在规则内行事，尊重规则的结果。什么综合考虑，什么中文系没必要出国学中文，什么第二名本来就位置不牢，全是扯淡。真相就是：总共两个名额，我考了第二，被第三名换掉了，这是不对的，这种事情过去不应该发生，现在不应该发生，将来不应该发生。

在家族群里回忆这事，表姐还记得：“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以为是嘟嘟定定的事，还专门回来和你父亲告别的，结果回上海后说是被别人顶替了，你小孃孃还为这事大骂混账

” 我当时确实是专程回家向父亲报喜，父亲也为我高兴：

有人说这事对你没啥，你现在不也活得很好。我活得好并不代表我没有受伤害，如果我没有失去这些机会，我本来可以活得更好呢？事实上我一直对没有能在海外正儿八经的学校读一个正儿八经的学位耿耿于怀，这种心理与高考遭挫是相通的。

塞翁失马是个自欺欺人的传说。失去就是失去，错误就是错误，伤害就是伤害。坏事也许有可能带来好事，但那概率很小，相比坏事对个人和社会的巨大而又实在的伤害来说，完全不成比例。

那时的我，一是懵然无知，二是缺乏权利意识，三是缺乏抗争的意志。如果能够穿越，回到从前，我会要求查考试成绩存档，我会找系领导，找校长，要学校说明为什么原来通知了我又把我换掉。无论结果如何，要尽最大努力。

现在的我，当然也没有能力改变三十多年前的历史，但是至少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希望我们的后代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不要沉默，不要忍气吞声，不要束手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