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山,梦中的摇篮 (原创)

(一)

在松嫩平原西北边陲,有一座像馒头形的小山叫团山。山不高,大约有六、七层楼高。站在山顶,能看到东南方烟雾缭绕中的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区的大烟囱和隐隐约约的城市轮廓。向东看是一马平川。向南,向北向西都是丘陵地带。但把西山脚下一个倚山得名团山村尽收眼底。

现在的团山村一派繁荣景象。宽敞的马路,绿树成荫。一排排的红砖房,整齐的院落,铁栅栏院门。家家都有农用车,安上了自来水。春天到这里,满目的葱绿,秋天到这里,满眼的金黄。这是一个富裕祥和的小山村。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

那时进村的路,东南西北都有,但我最熟悉的是山南的那条路。小路顺着山南麓,蜿蜒伸向远方。路边有一座老坟,坟上有个不大的洞,从那里走过,会突然扑棱扑棱飞出一只鸟,吓人一跳!很多年这情景一直留在我的梦里。

那个年代,这里就三、四十户人家。全村两排土民房,中间是一条土路。全村只有一口摇辘轳把打水的很深的水井。啥叫滴水贵如油?那是水能用尽其用。”节约用水”是每家每户铁定的规矩。水少,大田要靠天吃饭,但是,每家小菜园都是挑水浇地,仍然郁郁葱葱。这里的人们勤劳善良,民风淳朴,邻里和睦,百姓安居乐业。这里有我奶奶的娘家。

小时候,爸爸、妈妈在外地上班,爷爷也在外地打工,我和奶奶,老姑,老叔就住在这里。

那时我家刚从讷河搬来,舅爷和伯父他们帮我们盖了一间土房。开门就是炕,里面是一面墙,有个门帘,再里面就是灶台了。还不算”家徒四壁,”墙上会贴着年画,正面墙边有奶奶的红柜子,上面有奶奶用面做的大象,插着用葱做的象鼻子,很像。有姑姑喜欢的两个白色玻璃小瓶装的彩色的石子,有两个紫红色的竹子做的茶叶桶。

炕上有奶奶叠的整齐的被跺,奶奶的烟笸篓,针线筐,靠烟囱根下有老叔喜欢藏一些”宝贝”的小木箱。窗台上有我喜欢的一个罐头瓶里养着两条”老头鱼”。奶奶特别勤快,干净。一个人在家,带我,算三个孩子,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

那时候正是”大跃进”年代,大人们很忙。老姑上中学,老叔上小学。我最闲了,学龄前,成天找小朋友们玩儿。

我经历的”大跃进”是大人们起早贪晚的干活。有外来的一群青年男女在我家前面不远的地方修水渠,当地人们叫它”运河”。在水渠南边种树。(这些树后来都成林,就是有名的”三北防护林”。)

我们一家去生产队大食堂吃饭。我们在长条木桌上,喝一小碗清澈见底的白菜汤,吃一小块玉米面加糠和什么的干粮。孩子们胃口小,能吃饱,大人们吃不饱。

奶奶在生产队食堂干活,工分少。记得那年秋天,刚收完小麦,我家分的是八两小麦。

在一个秋天的早上,家里来了一群人,把我家洗脸用的铜盆拿走了。后来知道舅奶家铜盆也拿走了。那可是我们用了几代人的洗脸盆啊!给没给钱不知道。全国都在大炼钢铁,我们也为大炼钢铁做了贡献。

后来知道了那个年代,国家为了还外债,全国上下都在过苦日子。

我家东面是舅爷舅奶家,大伯大娘家。西面是郭爷郭奶家。二叔二婶家住前院。

舅爷老姑娘秀云表姑和我同岁,每天一起玩儿,几乎形影不离。大娘家表妹大一点时也带上一起玩儿。我们有时候手拉手一起去找村西头的二姑家二美她们玩儿。

这里农村孩子的玩具有用高粱杆做的,奶奶有时抽空儿,给我做个”大西瓜”,”老鹰”,能玩好几天。有用泥巴做的,就是下雨天攉泥摔炮炮,看谁摔的响。奶奶不愿意让玩泥巴,太脏,费水。跳"房子"、藏"猫猫"等等。玩的最多的游戏就是”过家家”了,捡几片树叶,捡几块碗碴,就能玩半天。奶奶教我用毛巾两边卷上,中间夹一个手绢做个头,用小绳困了就是一个娃娃。抱着娃娃也能和小朋友们玩半天。

记得有一天,奶奶去生产队地里干活,中午很晚也没回来。奶奶养的猪回来了,我给猪添了几瓢食,和秀云姑一起把猪赶进圈里。俩人抬起木板把门挡住。又累又饿,和秀云姑商量一起去地里找奶奶。

那是个夏天的正午,我们顶着炎炎烈日,晒的满头大汗,向西南方向走了很远很远,没见一个人影儿。路过一个小山坡,看见一会儿跑出来个灰兔子,一回儿跑出个白兔子,有的兔子好大,突然站到我们面前,有我们高,猝不及防,我俩吓的哇哇大哭!赶紧往回跑吧。

我们跑回家,大人们也急坏了,正急着找我们呢,以为我们丢了。奶奶也回来了,她干活的方向不是我们找的方向。奶奶急的抱着我哭。

那一次我病倒了,几天发烧、嗜睡。奶奶说我吓着了。(秀云姑没事儿,她比我胆大。)奶奶给我"叫魂儿",她舀一勺凉水,往框上碰一下,嘴里叨咕着:"小军啊,跟奶奶吃饭穿袄回家吧!"然后再碰一次,重复说一便。至到她认为会有"神仙"显灵,让我把水喝下。在那缺医少药的偏僻农村,这些是那些没文化的老太太们的自我安慰。奶奶不能上工了,在家哄我,讲故事逗我笑。也许是奶奶的虔诚,没几天我也好了。

奶奶说,最严重的一次是出麻疹我被传染上了。

那年我还不太记事,奶奶说那痳疹出得几天不睁眼睛,就能饮点水,饮点汤。全身都肿了,脸上、手、脚,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奶奶吓坏了。

经历一场劫难,我活了下来。我们村三个小孩死于这场劫难,大娘家的大女儿亚荣就在其中。亚荣这个名字是我爸爸起的,很有时代色彩。大伯大娘结婚好几年才有的宝贝女儿。只能记得她大眼睛,白白净净的,大娘总抱着。她有病的时候,什么法儿都想到了,连巫医说的黑狗屎都吃了,没能留住这个小生命。亚荣和我、秀云姑同岁。大娘看见我们就偷偷落泪。(那年,我退休了去团山看大伯大娘,大娘拉着我的手说,亚荣要是活着.也这么大。自己的骨肉,一辈子也忘不了。)

大娘对我很好,把我当她的女儿。奶奶忙不过来,她帮我穿衣服,梳头,有好吃的拉不下我一口。

记得一个夏天的傍晚,爸爸回来,看我们几个小孩在院子里玩,有大娘,奶奶,舅奶也在场。爸爸把我叫过来说:"小军,你以后管你大娘叫妈妈吧。"我很高兴地去抱住大娘的腿,抬头望着她的脸说,我爸让我管你叫妈。大娘搂着我,高兴的点头答应着。

大娘从此成了我的"干妈"。

很多年以后,当我长大成人的时候、当我敢跟爸爸说话的时候,斗胆问一句:爸爸,你当时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想把我送给大娘?爸爸说:不是,是大人们的商量好了,你大娘没孩子,一是安慰你大娘,二是她们说你命大,老人们说能给她们代来孩子。这个解释算合理又带点迷信色彩!果真,大娘家后来有了一帮健康活泼的孩子。

在团山,我最怕的人是我舅爷。


团山,梦中的摇篮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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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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