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肉体的愉悦和情感旋涡中不能自拔

殷航是我中学同学，当时他是班长，我是劳动委员。他的家住在有电梯的大楼里。他母亲是音乐教师， 父亲是工程师，他的小提琴独奏每次都是我们班参加学校文艺汇演的王牌节目。我看到殷航总是有几分自卑 的，虽然，他总是那么客气而礼貌。但看到他从他们的大楼里出来，听到他温文尔雅地说话，我的自卑感就 会发作。 那次我在活动课上骑自行车，体育老师认为我违反了纪律。我不肯认错，体育老师就找了我们班主任， 把我和我们整个班级大大地攻击了一番。他作为班长被班主任指定来找我谈话。两个小时的谈话，他说一 句，我顶一句，顶到后来变成了一场口才大比拼，我们都为自己的好口才得意，也为对方的精彩回答折服。 从刻意地对抗到友好地斗嘴，再到彼此欣赏，我们就这样熟悉起来，成了很谈得来的朋友，并且渐渐衍 生出好感来。不过那时候，离高考也就只有半年了。大家都忙着准备考试。他对我的关心就是在我为一道数 学题苦思冥想的时候会递给我一道详细的题解，在我考得不好的时候给我一个关心的眼神。高考的时候，他 发挥正常，考取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我则进了本市一所很普通的大专。 他在临走前几天，来我们家找我，那是他第一次来我家。我们家地方很小，他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特别 高大……虽然他一点也没有露出嫌弃的神情，依旧是一贯的大方与随和，但看得出来，他感到别扭和不自 在，他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不过，令我觉得欣慰的是送他出门时，他邀请我第二天去他家玩。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他的家在 当时看来也就是高级住宅了，有打蜡地板，落地长窗，铺着漂亮桌布的餐桌，墙上挂着一幅油画，还有独用 的卫生间和大阳台。在我看起来这简直就是贵族之家了。我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和自然，但在那个陌生的环 境里，我忍不住紧张。更想不到的是，那天他妈妈提前回家了。 他妈妈是我妈妈的同龄人，可是看起来要比我妈妈年轻得多，她穿着这个年龄的女人一般都不太敢穿的 白色连衣裙，又贴身又自然，长头发披在肩上，就像电影演员一样漂亮。她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打量我 的眼神特别奇怪，问我住在哪里，在哪里上学，然后微笑就没有了，轻视明明白白写在她那张尊贵的脸上 了。 我当时就在心里下了决心，我一定要改变我的生活，我将来的家要有阳台、花园、落地长窗、油画和鲜 花。这样的想法我谁也不敢说，当时的年代，除了世袭，我想不出改变生活的任何途径。 开学后，他去了北京。我们常常通信，在信里说着最平常的话，大家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好像都在等 对方先开口。放假的时候，他依旧会来找我出去玩。我们的情感若即若离，像爱情又不是，说友谊，肯定又 不止。 婚后我实现了梦想 我毕业后分到一家工厂。由于文艺特长和口才，被调去搞工会工作。

工作单调枯燥，没有前景；他又远 在天边，即使回来，说的也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单位里的热心大姐开始给我介绍男朋友。当时最热门的是 有海外关系的人家，我丈夫就是那时跳入了我的眼帘。 男朋友一家都很喜欢我，喜欢我的活泼、利落和能干。后来，他在香港的舅舅到上海来做生意，就看中 我了，觉得我是他们家最能干实事的人，建议我结婚之后就帮他打理在上海的生意。 结婚之前，我是犹豫过的。我很想念殷航，不甘心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我对男朋友的感情其实很一 般，但对他舅舅的建议倒充满幻想。 殷航回来过寒假的时候，给我来电话了。我告诉他，我大概要结婚了。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出来一句 “恭喜你。”就挂了。我希望他再打过来，说出他的不甘心，请求我等他，但这个木头就这样消失了。

结婚那天，我收到了一份贺电，和一大捧玫瑰花。贺电上署着他名字的缩写。那束红玫瑰实在漂亮，我 抱着花拍了许多照片。 几年来，我果然成了夫家期待的女强人。他舅舅在上海的投资很成功，我的生意经也越来越精到。当 年，我在殷航家里看到的一切我都拥有了，当然更加完善更加现代。至于我的感情生活，就同大多数的夫妻一样 一样，平淡乏味，我老公人老实，但没有情趣。如果，没有那次同学会，没有再见到殷航，我想，我的生活 就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的。 美丽往事变成现实 高中毕业15年后的一次大聚会上，我又见到了殷航。在此之前，听说过他的太太是个大学教师，他们有 一个女儿。他的事业好像不太顺利，毕业后一直在一家研究所工作，收入也很一般。 不知道怎么的，那天第一眼看到殷航的时候，许久没有什么波澜的心居然狂热地跳动了起来。他浑身上 下面的那股贵族气仍然在，应该说他的样子依旧很吸引我。 聚会之后，我们通了电话，约了一个时间单独见面。这些年的历练，我早就变得大胆和自信了，而他也 已经是一个懂得女人的男人了。当年的被动，让我们失之交臂，而现在，我发现自己对他依旧充满兴趣，得 到他，对于我就如揭开一个保存了十几年的秘密，也如同满足了一个多年的夙愿。 “女追男，隔张纸”，老话是这么说的吧。从相识到真正拥有，这条路我们走了十多年。彼此的肌肤是 陌生而熟悉的，大家都有美梦成真的慨叹。现在的他，由于境遇不佳，对自己特别没有信心，就像过去吸引 我的地方是他的高贵，而今他的这份自卑也令我很受用。

从一个月到两个星期，再到一个星期见一次面，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个人。有时候居然想离婚，想同 他在一起。但这个好男人开始害怕了，他说我自私。他说他妻子又没有做错什么，我老公也是一个好人。他 说我们在一起是为了让生活过得更好，可不是为了破坏生活。渐渐地，我听出了他接电话时的不耐烦了。我 说他不爱我了，他说我是多心。在人们印象中我一直是果断的，明朗的，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唠唠叨叨，纠缠 不清？甚至，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想到这些事情他同他老婆也同样做过，心里就有强烈的不舒服。我在深 夜也想给他打电话，听到他老婆的声音，我就挂了。 我已经无法同老公亲密了，我这个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女人忽然失控了。我不知道，向来那么理性的 我，为什么快到中年了，反而优柔寡断缠缠绵绵起来了？男人，显然在情感问题上要比女人潇洒得多。他拒 绝我的时候并不愧疚，需要我的时候照样那么沉醉。是不是男人的心灵和肉体是可以隔开的？我时而觉得应 该收手了，时而又为自己抱屈，等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只要有机会谁不想梦想成真？梦想成真的结果是，我 居然陷进了情感的旋涡，并且觉得在一个劲地往下掉，完全不听从理性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