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时代的女子思嫁，她们会怎么做？比现代人更疯狂！乐府中的爱情：阿婆不嫁女，哪得孙儿抱？

1/汉武帝的乐府

爱情是诗歌创作的永恒主题之一，上自《诗经》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下到现代诗人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表达方式虽然有所改变，但是，男女之爱的主题却从未被游离。在中国诗歌发展史上，有一种名叫“乐府诗”的独特存在，其中的爱情歌谣也俯拾皆是。

“乐府诗”的得名，是源自汉武帝刘彻的爱好与决策。刘彻是西汉的第七位皇帝，先后在位54年，即位后，对内加强集权，对外征伐四方，是个非常有作为的皇帝。生性好斗的刘彻，还是个文艺痴迷者，尤好音乐，为此，他于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设置了一个专门机构，以负责收集编纂各地民间音乐、整理改编与创作音乐、进行演唱及演奏等事宜——这个专门的音乐机构名为“乐府”。

据《汉书 艺文志》载:“自孝武帝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赵，代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 亦可以观风俗, 知薄厚云。”汉武帝采诗, 除为考察民隐外, 亦在丰富乐府的乐章, 以供娱乐。

“乐府”的主官为乐府令，而业务主管称协律都尉。“乐府”最繁盛时人员达800多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为来自民间的歌舞艺人。比如曾任协律都尉的李延年，即为其中佼佼者。

李延年出身倡家（从事音乐歌舞的乐人），父母兄弟姐妹均通音乐，都是以乐舞为职业的艺人。李延年“性知音，善歌舞”，年轻时因犯法而被处宫刑，进入皇宫负责给皇帝养狗。后来，李延年的音乐天赋被刘彻底发现，颇得宠爱，成为武帝身边的乐人。有一天，李延年又为汉武帝载舞献歌，其歌曰：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此诗以简括而觉单调的语言，赞颂了一位举世无双的绝色美女。汉武帝听得入了迷，叹息说：“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吗？”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对汉武帝说，李延年的妹妹就是这样擅长歌舞的绝世佳人。汉武帝便召见李延年的妹妹，见到李姑娘后，发现她果然是美丽善舞，心里很喜欢她，于是将她纳入宫中为妃，后来封为李夫人。

这首小诗因为是李延年所创，所以，被后人命名为《李延年歌》。在汉武帝宠爱的众多后妃中，最生死难忘的，要数妙丽善舞的李夫人。而李夫人的得幸，则是靠了她哥哥李延年的这首名动京师的佳人歌。

妹妹受宠，李延年也由贱而贵，被提升为协律都尉，每年二千石的俸禄。李延年从一个“狗奴才”，一跃而成为朝中大员，这一切都是直接参利益于“音乐”与“诗歌”。

2/北朝乐府诗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 乐府乃由机关名称变为一种带有音乐性的诗体的名称，这是继《诗经》、《楚辞》之后，在汉魏南北朝文学史上出现一种能够配乐歌唱的新诗体，叫做“乐府”，成为中华民族优秀文化遗产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公元四到六世纪，中国北方大部分地区处在鲜卑、匈奴等少数民族的统治之下，先后建立了北魏、北齐、北周等五个政权，历史上称为“北朝”。 北朝民歌（乐府）主要是北魏以后用汉语记录的作品，这些歌谣风格豪放刚健，抒情爽直坦率，语言质朴无华，表现了北方民族英勇豪迈的气概。

比如大家熟悉的《木兰诗》，就是北朝时的乐府民歌。《木兰诗》是首长篇叙事诗，讲述了一个叫木兰的女孩，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回朝后不愿做官，只求回家团聚的故事，热情赞扬了这位女子勇敢善良的品质、保家卫国的热情和英勇无畏的精神。《木兰诗》是中国诗史上罕有的杰作，诗中首次塑造了一位替父从军的不朽的女英雄形象，既富有传奇色彩，而又真切动人。

与《木兰诗》同时代的代表作品，还有也为大家熟悉的《孔雀东南飞》。《孔雀东南飞》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叙事诗，讲述的是一段感天动地的生死恋情，它取材于东汉献帝年间发生在庐江郡的一个真实故事：庐江府小吏焦仲卿的妻子刘氏，被仲卿的母亲驱赶回娘家，她发誓不再改嫁。但她娘家的人一直逼着她再嫁，她只好投水自尽。焦仲卿听到妻子的死讯后，也吊死在自己家里庭院的树上。诗中控诉了封建礼教的残酷无情，歌颂了焦刘夫妇的真挚感情和反抗精神。

《木兰诗》与《孔雀东南飞》以其剪裁得当的布局，将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具有非常强的艺术感染力，因而受到后世读者的追捧与喜爱。《木兰诗》与《孔雀东南飞》也因之被誉为“乐府双璧”。

在北朝乐府中，除了《木兰诗》与《孔雀东南飞》这样故事感人的经典长篇，还有或慷慨激昂，或激情似火的优美短制。比如那首境界开阔、音调雄壮、艺术张力极强的《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敕勒歌》具有鲜明的游牧民族的色彩，具有浓郁的草原气息。从语言到意境可谓浑然天成，它质直朴素、意韵真淳。语言无晦涩难懂之句，浅近明快、酣畅淋漓地抒写了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彪悍豪迈的情怀，所以，一直受到历代文论家和文学史论著的一致好评。

3/ 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除了描写家乡风物，表现北朝女子追求甜蜜爱情与幸福婚姻的作品，也有别于南朝的温柔细腻，尤其是描写年轻女子思嫁的短诗，就突出了北方女子的悍直率真与泼辣。比如，北朝乐府中，有一组《折杨柳枝歌》，描写的就是一个年轻少女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

其一

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

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其二

敕敕何力力，女子临窗织。

不闻机杼声，只闻女叹息。

其三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阿婆许嫁女，今年无消息。

第一首开头说，门前有一株枣，每年都不会苍老。“枣”为“早”之谐音，有催促阿婆（母亲）早早嫁女的意思。次句是反衬，提醒阿婆（女儿可不像枣树那样坚强无欲）岁月的易逝、青春易老。所以才会有规劝阿婆的话：“你不早早地将女儿嫁出去，哪能有孙儿可抱呢？”姑娘这是以口道心，毫无遮掩，率真可爱。

第二首是写女子织布时因思嫁而思想开了小差，连织布都忘了，只是靠在窗前叹息。本首诗中的“敕敕何力力，女子临窗织。不闻机杼声，只闻女叹息”与下首中的“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这样的诗句是不很眼熟？是的，它与《木兰诗》的开篇如出一辙：“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因为，这几首诗，与《木兰诗》是同时代的。

“敕敕何力力”中的“敕敕”与“力力”都是女子的叹息声，“何”为语气词，意思相当于“呵”。这样的句式与《木兰诗》中的“唧唧复唧唧”（《木兰诗》的首句一作“唧唧何力力”）相同，而“女子临窗织”，在《木兰诗》中则为“木兰当户织”，由此可以看出，那个时代的民间歌谣相互影响与借鉴是很大的。

第三首从内容上说，是承接上首的，阿婆听到女儿停机的叹息声，就来问清情况：“女儿啊，织机怎么停了？在想什么呢？”“思”与“忆”的意思虽然相同，但是，重复出现，是加重了女儿的重重心事。

诗的后两句给出了答案：女子之所思所忆原来是期盼早日出嫁，阿婆明明已经答应要将自己嫁出去，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呢？这才是最恼人的。

与《折杨柳枝歌》的个人思嫁不同的是，《木兰诗》将答案升华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一首诗的主题，一旦上升到家国情怀，意境就一下子开阔了许多，木兰替父从军，高度体现了对父母之爱心与对祖国之忠心，所以，《木兰诗》的根本精神，就是中国文化之精神。

4/ 老女不嫁，蹋地唤天

除了《折杨柳枝歌》，北朝乐府中还有一首女子思嫁曲，这次的女主角不再是织女，而是一名牧羊女了，其诗为《地驱歌乐辞》：

驱绵羊入谷，白绵羊在前。

老女不嫁，蹋地唤天。

这首诗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赶着羊儿进山间，一只白羊走在前；有个老姑娘嫁不出去呀，急得哭地又喊天。

诗中的老女，就是老姑娘。古代所谓的“老姑娘”，与现代的大龄剩女稍有不同——古代女子15岁曰“及笄”。笄是簪子，及笄，就是到了可以插簪子的年龄了，《仪礼·土昏礼》：“女子许嫁，笄而醴之，称字。”行“及笄”礼时，母亲将一个簪子戴在女儿头上，意思是从今天开始就正式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所以，古代女子“年已及笄”，就该嫁了。如果有谁家的女儿到了20岁还未出嫁，就可以称之为“老姑娘”。

北朝乐府中，还有一首残诗《地驱乐歌》，只有两句：

月明光光星欲堕，欲来不来早语我。

首句“月明光光星欲堕”写景，暗示其等待已久，情意之深。然而，夜已深，人未至，当情郎久久不来时，她不是自怨自艾、悲感伤心，而是快人快语：你到底想来不来赴约，应该早点告诉我，别让我在这里傻傻地苦等了。明写斥责情郎爽约，只一句“欲来不来早语我”就生动地描绘出北朝姑娘直率的性格特点。

等到夜静更深，情人不至，女子却毫无哀伤，只是简捷地指斥对方，这同南方民歌中的情调大不一样。有时候，女人的心思最难猜，人生中能如遇到诗中那样豁达的女子，肯定不会活得太累！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