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阳县】【【殷耀国学】天寒露凝菊花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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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耀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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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的实用价值，从根本上讲在于修身。殷耀先生的文章清新自然，文字简洁朴实，字里行间渗透着一种独特的亲和力。他的每一篇札记散文或捻于游屐随感之中或萌于寻踪访迹之境，简单平实的文字中承载着厚实深刻的思想，蕴藏着朴素的人生哲理，展现了殷耀先生敦厚纯朴的写作风格和人生格局。多彩固阳开辟专栏，陆续刊发殷耀先生的散文札记以飨读者。

天

天寒露凝菊花黄

寒

秋天真正是从寒露开始的，寒露是凝结在菊花上的精灵。今年国庆长假前两三天还过得像夏天一样，寒露前两天气温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人们马上就翻箱倒柜，穿上秋衣秋裤出门，感觉衣物太薄，再折腾着换上厚的。在城市里人们呆在冷冷清清的家里，人们盼着早一点供暖，一些有情有义的城市已经开始供暖了。就在这个时候，菊花凌寒开放了。

当大多数娇嫩的花儿枯败衰残的时候，菊花却傲霜斗寒绽放，显露出一种风骨。过了寒露节气，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地面和草木上的露水都快要凝结成霜了，寒露的第三候是“菊有黄华”，也就是说快到霜降节气菊花凌霜而开了，这个时候往往是重阳登高的时节了。“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这首诗把菊花描写得充满了杀气，让人们刻骨铭心地记住了菊花，香味能冲天，色彩似金甲，“蕊寒香冷蝶难来”，写得菊花有一种豪情天纵豪气干云的味道，真是“自古英雄皆解诗”。

“百卉尽摇落，独傲清霜里”，文人们描写菊花的风骨和气节，语气就平缓多了。你像唐代元镇《菊花》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说他爱菊花是无可奈何之选，因为菊花在百花中最后凋谢，菊花凋谢后便无花可赏，爱菊之情显得还不够彻底。到了宋代的苏东坡毕竟才情卓越，他写的菊花风骨就凸出纸上了：“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傲霜斗寒的菊花即使开残了，仍有硬铮铮的铁骨虬枝，有的诗人赞美“满园佳菊郁金黄，寿质清癯独傲霜”；有的诗人赞美“莫夸春光欺秋色，未信桃花胜菊花”；有的诗人赞美“颜色只从霜后好，不知人世有春风”。

橙黄橘绿是什么时节？就是这秋末冬初的时候。“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寒露霜降节令的晚秋天气，昼夜温差特别大，大自然仿佛是一个奢侈铺张的画师一样，不惜用赤橙黄绿青蓝紫等颜色在天地间挥毫泼墨，使得山水变色，层林尽染。但这些大红大紫的花花草草还是缺少了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清香，所以宋人戴复古就说“菊花到死犹堪惜，秋叶虽红不耐观”。这个时候被喻为花中四君子的菊花凌寒绽放，且散放出淡淡的幽香，南宋末年郑思肖《寒菊》诗云“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诗人借寒菊寄寓了自己宁死不忘故国的气节，诗人就像菊花一样透着孤傲和清高。不过我佩服“傲霜菊蕊冷犹香”的同时，也喜欢这个时节“红黄霜树珊瑚海，黑白云花玳瑁天”的色彩，还喜欢“林间暖酒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的意境。

文人们喜爱菊花，大多还是因为羡慕陶渊明的隐逸生活，羡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份悠然自得。但提起菊花我常常想到杜甫，孤傲的菊花像极了这位穷极潦倒心存大爱的诗圣。我从“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的诗句里读出了心系故园的思乡之情，从“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读出了诗人的倔强和无奈，从“南菊再逢人卧病，北书不至雁无情”读出了诗人悲凉卧病和思念亲人的心绪。杜甫留下的菊花诗不多，但我总想着菊花像极了诗人那一番孤傲，即使颠沛流离他也不改“葵藿倾太阳”的忠贞和爱国之情，即使自己住得屋漏被冷，还想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是一种多么高洁阔大的胸襟。

我小时候生活的乡村没有菊花，我最早知道菊花是从书本和诗歌里。“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白居易这句诗由不住让人想起了酒，想起了可以“一杯一杯复一杯”的朋友；“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让人由不住想起了农村和田家，硬生生地认为“鸡黍”就是我们那一带的鸡肉汤汤沾素糕。小时候在炕围画上见到松菊延年等画，也看过梅兰竹菊组图，后来看《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等书，有不少描写餐菊或饮菊花书长寿的故事，比如《太平御览》卷九百九十六引述了《抱朴子》《风俗通》等不少书，讲述饮菊花水或以菊汁炼丹，或者能延年益寿，或者能得道成仙，活个二三百岁平平常常，如果只活了八十来岁算是夭亡。读《聊斋志异》非常喜欢《黄英》的故事，说顺天人马子才酷爱养菊，在南京结识了菊花精陶氏姐弟，陶渊明爱菊是流传千古的佳话，蒲松龄给菊花精取姓陶，姐弟俩一名三郎一名黄英，而且还有菊花精饮酒过量醉死的情节，还有用酒浇花花更艳名为“醉陶”的故事，显然是取乎陶渊明爱菊的故事，描摹出了菊花的风神和陶令的品格。

自古有许多爱菊痴狂的人，大家熟知或太久远的人和事我们就不讲了，看看《清稗类钞》里提到的那些人吧。明末秦淮八艳董小宛喜爱晚菊，特别喜欢一种叫“剪桃红”的菊花，特意将花放在床边，每晚高烧翠烛，三面用白色屏风围起，人坐在菊中，人与菊俱在烛影摇曳中。这种情景让人想到了苏东坡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也让人想到了司空图的“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日可读”。《清稗类钞》提到，有一位叫杨致轩的爱菊之人，“日巡行篱落，寝食几为之废”，他写的菊花诗有“问渠何苦凌霜出，舍我谁能冒雨寻”的句子；雍正时有一位吴诚斋，养的几盆菊花在风雪大作的十月绽放，花如傅粉，诗兴大发，写出了“最是雪晴春未到，独留香韵傲梅妻”等佳句；还有一位爱菊的计楠写了一部《菊说》，自号菊叟的陈韫川嗜菊至老不倦……爱菊的人各自有各自的雅号，但都很雅致讲究，看一看人家精致的爱好，再看一看自己粗放的生活，真是自惭形秽。

在呼和浩特见到菊花的时候少，但还是非常喜爱菊花。记得最酣畅淋漓地赏菊还是在北京，有一年在中山公园邂逅菊花展，各种菊花精品让人流连忘返。记得六七年前呼和浩特市在新华广场举办过一个菊花展，结果展出还没有结束，陆续有疯狂的市民开始抢花，说得好听一点叫“搬花”，菊花展数万盆菊花被搬空，之后我在呼和浩特市见到特别大型的菊花展，大概主办方被吓着了。看来，花雅人不雅也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九月晚秋天气凉，桂花零落菊花黄。在这个天寒露凝的时节，突然想看到满园的菊花，看到满园金灿灿的菊花，能否陶然共醉菊花杯呢？后天就该重阳登高了。

殷耀国学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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