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的记忆

教师节的凌晨，依然是独享宁静。健身完毕，静坐在藏床上，脑子却神游到了湘楚大地，神游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湘北小镇。

当年，恰逢第一个教师节，父亲被评为全县优秀教师，本来那天要去县城领奖。这对一个乡村教师而言，该是何等荣耀！可是父亲为了送我，放弃了去领奖的机会。因为这也是他心疼的大女儿第一次独自离家远行、外出求学的日子。

一大早，父母就起来带着我、带着我的行装，一起坐着客运车到了长常公路途中的另外一个镇，准备乘坐去长沙的第一班长途客车。之前，因为害怕中途上车没有位置，母亲还专门提前去县城买好了票。等我们好不容易挤上了车，挪到了我们的位置，看着中途上车的许多人都拥挤在狭窄的走道里，我们感觉很庆幸，以为可以很轻松熬过5、6个小时的长途颠簸。

也许老天要刻意考验我们的诚意，车行进还没半个小时，忽然就熄火抛锚了，全车人只有下车换下班车。

炎炎烈日炙烤着马路，一车人站在树荫下，听着知了聒噪地叫个不停，愈加口干舌燥，心情也随着烦躁起来。

就在大家感觉头上都在冒烟的时候，下一趟去长沙的长途客车终于蹒跚而来。很快，所有人一下子都找到了出气的地方，一窝蜂拼命往车门扑过去​。

路上沥青被晒得软软的、粘粘的、腻腻的，一踩一个脚印，鞋底上立马就是一片油腻的沥青黑。车门前，每个人都扒拉着前面的人，每个人后背都被其他人紧贴着。母亲在前面给我开路，父亲在后面给我保护，我被他们夹在中间，几乎是被抬着挤上了车，猛然发现新买的白裤子不知被谁踩了一脚，一个偌大的黑腻腻的大鞋印印在大腿外侧，那么清晰而突兀，加上被挤在没有一点缝隙的人群里，呼吸都有些困难，14岁的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从此，教师节的记忆便和我的艰难求学​路有了联系。我也深知山里的孩子上学有多难，即便你考了出去，那山路十八弯、那曲折九连环也会让你恨自己没有出生在交通便捷的城市，恨为何出门、回家的路那般难！

这次到色达，长达12个钟头的长途客运，使我不自主就翻开了当年乘长途客车的记忆。只是当年的客车换做了高大宽敞的大巴，当年的教师父亲也已在天堂，当年的学生女儿不再是学生，而是以支教教师的身份出现，而且沥青道路早已是当年质量，再不会有一踩一个黑脚印的情况......

天渐渐明朗起来，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也把我拉回今天的教师节，也拉回继续布置教室的现实​。

学校里，教师节的氛围很浓厚，办公室老师都在交流收到的礼物，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枝花，或是甜甜的一口糖，或是用心的几句话，老师们的欣喜和欣慰均溢于言表，也许没有什么比得到学生认可和喜欢更好的礼物了吧。

下午，我们在布置下周正式上课的美术教室，一批高年级学生来帮助打扫卫生、​整理画材。整理完毕，他们围着我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不时有学生送我一颗口香糖，有学生送我几张彩纸，也有学生为我整理头发，还有学生说我很像他们之前的一个老师。

我是像之前的一个老师，那个老师曾经带着我说话、走路、识字，后来又送我出外求学......

说着说着，有的孩子眼泪汪汪，我的眼眶也逐渐湿润，晶莹中仿佛和那个老师已经合为一体。如果他知道，如今我也成为了美术老师，也可能成为山区孩子的指南针，​他会怎么想呢？

天色已晚，分不清哪里是灯光、哪里是星光。我却知道，无论什么光，其中都会有我的父亲、曾经的美术老师在天边描画的美丽光芒。我有幸站在这道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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