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遗迹 | 抚顺萨尔浒战役北路 东路战场遗迹考察纪实

作者:傅波 王平鲁 张德玉

来源:抚顺新闻网 抚顺7000年网

战场遗迹 | 抚顺萨尔浒战役北路 东路战场遗迹考察纪实

富察之野:东路朝鲜援军溃败投降之地

萨尔浒战役是明清之际明与后金之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重要战役,这场战役以萨尔浒地区为中心战场,分别在东南西北4条战线上进行。以明军方面而言,即西路以山海关总兵杜松为主将,率兵2万余人,由沈阳出抚顺关,沿浑河右岸(北岸)进入苏子河河谷;北路以总兵官马林为主将,率兵2万余人,并有2000叶赫兵助战,出开原,计划由北面攻打赫图阿拉;东路以总兵官刘綎为主将,率1万余人,并由1.3万名朝鲜兵助战,出宽甸由东而进;南路以辽东总兵官李如柏为主将,率2万余人,由清河,出鸦鹘关,从南面推进。这场战役历时5天,以明军三路丧师,一路逃回而告终。

多年来,笔者曾多次对这一历史性决战的北路战场所在地抚顺县哈达地区和东路战场所在地桓仁县洼子沟一带进行了实地踏察,现将考察结果介绍如下,以添补清前史研究之空白。

一、萨尔浒战役北路战场考察纪实

综合明清交战双方的史料记载,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三月,明军分四路进剿努尔哈赤,北路明军原任总兵官马林为主将,率军兵二万余人由开原方向出发,二月二十九日从铁岭的三岔儿堡出边,夜营稗子峪,三月一日驻营于尚间崖,三月二日晨遇敌后分兵二路,马林率部驻尚间崖,潘宗颜驻兵于尚间崖西三里的斐芬山,以犄角之势临帮。战斗的结果,两营皆败,马林仅以身免,逃回开原。在考察过程中,我们以尚间崖、斐芬山、稗子峪的考察为重点,因为这三处地点都是史料记载与现代学者研究语焉不详的地方。而以马林出边的三岔儿堡、靖安堡为辅,因为这是明人记载较明确的地方。

那么,尚间崖和斐芬山怎样定位呢?

战场遗迹 | 抚顺萨尔浒战役北路 东路战场遗迹考察纪实

尚间崖:萨尔浒之战明北路军马林溃逃处

尚间崖,按《盛京吉林黑龙江等处标注战迹舆图》所示方位在三岔儿堡与富勒哈以东,萨尔浒与斡瑚穆村西北,满语写作sanggianhada,与现代地图对照,正全于抚顺县的哈达地区。又《满文老档》记载,在萨尔浒战役中,后金军队“到一百六十里的界藩萨尔浒攻破驻扎的兵,追杀三十里。第二天早晨,追杀驻扎在斡瑚穆、尚间崖及斐芬山山顶的兵,遂回汗大城”。根据这些记载,结合实地调查,我们认定,今抚顺县哈达乡上年马村西的西山城子古城址即为尚间崖。其地西北距三岔子12.5公里,东南距萨尔浒城15公里,南距哈达乡政府所在地5.3公里。城址东50米即为哈达乡上年马向西北通往小寨子村的公路,东1000米由上年马向东北经古塘村,通往铁岭鸡冠山的乡道。上年马河由此地东西分岔,当地百姓分别称之为上年西河与上年东河,而西山城子城址就坐落在这河流交汇处之间偏西一点的一处独立的小山岗上。其海拔高度为186.3米。城址的平面呈向东敞开的马蹄形,周长900米,南北长250米,东西宽110米,门1座,为东门,宽2米。城址西墙为天然的峭壁,坡度在70O至80O之间,难以攀援。北、东、南三面为三重堑壕构成的墙围。第一道为宽约4米,现深1米的堑壕。第二道为利用堑壕翻上来的土所堆成的宽5米、高1米的土筑墙,宽可走马,当地百姓称之为“马道”。第三道为依山就势筑成的土石混筑墙,其断面为梯形,上宽2米,高1.5米至2米,下宽5至8米。城内地势西高东低,在西墙上有一南一北两个制高点,其海拔高度分别486.3米和183.2米,站在这两个制高点上,视野极为开阔,向东南(萨尔浒方向)即可以看至上年马村与下年马之间平坦而广阔的田野,向西北可以眺望小寨子及铁岭三岔子方向。另外,在山城西面悬崖下有一条由上牛马愫小寨子通向三岔子的小道,这条路可以不经富尔哈即可返回铁岭。

认定此处为尚间崖古战场遗址的根据有三条,分述如下。

第一,从此地距萨尔浒主战场的方向、距离看,符合文献的记载

《满文老档》在叙述萨尔浒战役经过时,提到当社松一路明军被歼后,在追击明军过程中,“追杀三十里,……第二天早晨,追杀驻扎在斡瑚穆、尚间崖及斐芬山顶的兵。”《战迹舆图》上也标明尚间崖在萨尔浒的西北方向。可知尚间崖当在萨尔浒西北方向三十里处寻找。今据实地考察,上年西山城子古城址正在萨尔浒西北三十里处,与文献记载吻合。

第二,此地符合文献对尚间崖古战场的描写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称,马林兵三月一日夜“至尚间山安营凿壕,击鼓传铃,周转巡逻”,“次日,大王(即代善)领兵三百余先往,马林方起营,见大王兵至,遂撤兵布阵,四面而立,绕营凿壕三道,壕外列大炮,炮手皆步立,大炮之外,又密布骑兵一层,前列枪炮,其余众兵皆下马,于三层壕内布阵。”现在西山城子城址正在绕城的三道重壕,与史料上的记载十分一致,再从城壕构筑形式简陋的情况分析,可以看出是仓促建成的。因此,可以推断,上年西山城子城址即为当年马林所驻的尚间崖大营所在地。与史料记载稍有不同的地方是,西山城子的三道重壕,主要是布置在东、南、北三面,即面对萨尔浒方向,也就是马林军前进的方向西面无壕,因为上年西山的西侧是一面陡坡,难以攀援,又不是防御的重点,故此没有凿壕。

第三,从此地遗址性质及出土遗物看,具备明清之际战场遗迹的特点

西山城子遗址这种因地制宜的构筑方式,即掘土为壕、翻土为墙的形式,正是抚顺地区现已发明的明代辽东边墙及明代小型边堡的修建特点,因此可以判断此处小城当为明人所建。另外,在走访过程中,我们从当地老乡口中得知,西山城子脚下东面的稻田里,以前曾出土过很多铁箭头,有三股叉形的,有铲形的,这正是具有明显后金特征的武器。我们走访时就采集到一枚铲形箭镞,它全长4厘米,铤长1厘米,头部为倒三角形铲形刃。当时明朝人对此有所描述:“箭镞至六七斗,形如凿,不不可出,非五十步不射”(《剿奴议撮》)。女真人传统武器在明人军事防御设施中频频发现,更证明了以此为尚间崖古战场遗址的判断。另外,由于尚间崖与上年马的发音相近,我们怀疑上年马是否为尚间崖的音转。

斐芬山,为马林兵遇敌兵,开原道佥事潘宗颜的分兵驻扎之地。《清武皇帝实录》称它在尚间崖西,与尚间崖“相距三里”。根据这条线索,我们在上年马村西3.5公里处,找到了另一处同时期战场遗址——大排子山遗址。认定此处即为斐芬山。

大排子山,位于年马西河的西岸,西北距三岔子22公里,东隔一小山,距西山城子遗址3.5公里,北、东两面山下为由三岔子经下年马通往哈达的公路。大排子山扼于公路转弯处的西侧,山下有年马西河为天然屏障。现在上有残壕两道,为东西走向,长度均在30米左右,由于山上已经过梯田改造,现在又有人工林,故地面遗迹很难寻觅。根据当地文物干部及老乡介绍,大排子山上山下,曾出土过不少箭头、铁甲片,还出土过一把铁刀,均为明代遗物。由于从上年马向西,除此遗址外,再无同期的战场遗址,我们初步认定,此处即为斐芬山战场遗址。

这里就出现一个问题,即如何解释我们现在所认定的两战场遗址,与史料记载“相距三里”不符的问题。我们认为,原始资料的记载,只是一个大约数,今据实地查之,大排子山与西山城子的距离为3.5公里,即7华里。考虑到战场上的形势,马林与潘宗颜统兵在2万人左右,这2万人左右的部队在平原及山坡上分别两地布阵之后,两者的距离也就不会相差7华里了。因此,认定大排子山即斐芬山,当不会有误。

关于靖安堡、三岔堡、稗子峪三地的关系,我们提出如下观点:

靖安堡,明代辽东边堡之一,为马林最初执意出兵之地,现址在开原县的清河水库中,清代称此地为尚阳堡,原设于清河之北,由于水库的建成,遗址现已不存。根据《开原县志》的记载,此地原有广顺桥一座,在靖安堡东7.5公里处设有广顺关(即史料记载的“南关”),此关为海西女真贡市之道。

靖安堡西距开原20公里,南距三岔堡98公里,东南距赫图阿拉192.5公里。

三岔堡遗址,在今铁岭市三岔子西三岔子村,西距懿路28公里,北距铁岭49公里,东南至赫图阿拉140公里,是铁岭通往抚顺、新宾的交通枢纽之一,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三岔堡遗址尚存,位于西三岔子村中,遗址平面呈长方形,南北长约120米,东西长约150米。城墙痕迹在南北两面,保存较好,高约1-3米,城内地势平坦,南墙外有宽2-5米的护城河,现已坍淤。城西北2000米的一小山上有一墩台。

据《辽东志》记载,三岔堡是懿路城管辖下边堡之一,下辖2墩4空。嘉靖十六年(1537年)驻官军381员,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时减为370员,是明代辽东边堡中十分重要的一个据点。萨尔浒大战时,马林率领的“开铁兵马”,就是从这里出发,由北向南进军的。

根据清代文献记载,马林出边后,“出三岔口,营稗子峪,夜闻杜松败,林军遂哗”。可知在三岔堡与尚间崖之间,还有一个马林驻兵的“稗子峪”,这个地点的位置,以往论述萨尔浒战役的文章均未确指。

考之三岔堡与上年马之间,走四冲、五冲、富尔哈,至上年马仅15余公里,而马林竟走了两天,可知稗子峪当在这中间求之。经我们走访当地老乡,找到了一条当地百姓称为板石沟的大山沟,我们认为,此处即为马林出边后当天夜里的宿营地——稗子峪。

板石沟,位于富尔哈村东堡与五冲村之间,东南距上年马8公里,西北距三岔子7公里,为一条长4公里的大山沟,沟口向东,面对三岔子——哈达公路,沟内地势平二,沟底位于抚顺县大柳乡山城堡村北的老墩台山下。沟口有两小山夹峙,宽仅20余米,十分隐蔽,便于屯兵。以马林部缓慢的行军速度,15公里而宿营,正是落于此处。同时,板石沟的“板石”二字与“稗子峪”的“稗子”二字字间十分相近,故此我们推断,板石沟即为《明史》中所记的稗子峪。

根据史料记载与实地考察的结果,我们在战役发生300多年之后,终于可以对马林部队的进军情况做一番较为清晰的描述了。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二月二十八日,马林率2万余官军在“苦执由靖安堡”出边未果的情况下,终于由三岔口,即今天的铁岭三岔子乡出边了。马林为什么执意要从靖安堡出边,史书没有说明,今天看来,他是不愿出兵的,因为靖安堡的位置在今开原东清河水库中,距当时明军的作战目标——赫图阿拉约有130公里之遥,远离后金腹地,而从三岔儿堡(今三岔子)出边,则距赫图阿拉只有约80公里,难免与后金军队很快接战,难怪这位马谡式的总兵官要“苦执”从靖安堡出边了。在自己的打算落空后,马林采用了拖延战术。二月二十九日,马林从三岔儿堡出边不足5公里,即在稗子峪驻营(即今抚顺县哈达乡富尔哈村西的板石沟)。三月一日,马林全军前进了10多公里,夜间驻于尚间崖(即今抚顺县哈达乡上年马村的“西山城子”)。这时,作为明军中路的杜松军已经溃败,残部正在四散奔逃,而马林一无所动,仍按部就班在尚间崖“击鼓传铃,周转巡逻”(《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但军内闻知杜松已然败没,全营大哗。三月二日早晨,马林军正要前进时,与后金军队遭遇,马林遂分兵两路,一部以开原道佥事潘宗颜为首,移兵于斐芬山(今抚顺县哈达乡上年马村西之大排子山),自己所率大部明军退守尚间崖,因为这里有头天夜里已经挖好的营寨设施,并开始布列火器。中午,已经赶到尚间崖的后金主力在努尔哈赤的指挥下,首先围攻尚间崖明军,营中明军发射火器,点放铁炮,战不多时,马林“甚恐,遂提部下兵,避其锋以去”(《明神宗实录》,万历四十七年三月乙酉条),结果全营大溃,后金军趁势追杀,明军“死者遍山谷间,血流尚间崖下,河水为之尽赤”(《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尚间崖明军大营败溃后,努尔哈赤又指挥后金军队进攻斐芬山明军潘宗颜部。斐芬山明军楯车为垒,火器环列,居高临下,发射火器,后金军仰面而攻,冒死前进,推倒楯车,肉搏厮杀,终于将潘宗颜部全部消灭。而已约定与潘宗颜会合的叶赫军,此时方至“开原中固城,闻明兵败,大惊而遁”(《清太祖高皇帝实录》)。

至此,明北路马林军,除主将马林仅以数骑逃回开原外,已经全军覆没。这时,是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三月初二日未时(《重译满文老档》第八卷)。马林,这位循有虚名的将家子,仅仅出边15公里,就在尚间岸下断送全军,连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搭上性命,自己仅率数骑逃回开原。大获全胜的后金八旗兵转路东进,准备迎击东路刘綎军。

二、萨尔浒战役东路战场考察纪实

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三月初,辽东经略杨镐奉明廷之命,分兵四路征讨后金。四路明军的东路军以刘綎总兵官为主将,率1.5万明兵及以姜弘立为元帅、金景瑞为副元帅的朝鲜援明军1.3万,从宽甸北部的亮马佃出边,从东路进攻后金的都城赫图阿拉。后金与明军东路军之战,是萨尔浒之役中最后的一战。

刘綎率东路军出宽甸,二月二十六日,同明廷调遣来参加征讨后金的朝鲜援明军,在宽甸西北部的榛子头地方会师。次日,刘綎率明军在前,朝鲜军在后,一路向后金都城赫图阿拉进军。是日,越过了今宽甸、桓仁两县交界的砍椽岭,即拜东葛岭,进入了建州女真的栋鄂部,即今桓仁县境。当夜,明军宿营于平顶山,就是今桓仁县普乐堡的后山,而朝鲜军则宿营于砍椽岭北4公里之地,也就是砍椽沟沟口一带。二十八日指晓,刘綎与朝鲜元帅姜弘立率部越过了牛毛大岭,即今桓仁县境内的普乐堡镇和四道河子乡之间的牛毛大山。刘綎率军从普乐堡镇的牛毛沟过山。牛毛岭上,“树木拥郁,咫尺不分”,“贼砍大木以塞路”,山高水深,道里阻绝,“行军甚艰”(李民痪《栅中日录》4页)。由于牛毛岭上“所斫大木,纵横涧谷,使人马不得通行”,这样再三设置路障,并在部落里坚壁清野,东路军在交通梗阻,缺草缺粮,人疲马乏的情况下,“日没时到牛毛寨(阎崇年《努尔哈赤传》)“相联下营”。这个牛毛寨,即今桓仁县四道河子乡的大甸子村附近,这里是后金通向宽甸以及朝鲜的古交通要道,后金曾在这里驻军练兵,以便向宽甸、镇江扩张势力,征伐防犯朝鲜和明军。

东路军因“前头道路夷险,虏中形势全不闻知”,不可轻进。更加上朝鲜军因粮草供应不及时,“士卒饥馁,一向前进,事甚狼狈”,因此刘綎允准于牛毛寨停留了二日。

三月初一,东路军进军到了马家寨,就是今桓仁县四道河子乡三道河子村附近。出牛毛寨以后,道路就平坦顺利了。但是,川涧险恶,曲折屡渡,深者皆没腰(阎崇年《努尔哈赤传》)。牛毛寨与马家寨相距虽仅15公里,但因一路河川迂回,道路曲折,行军迟缓,而明军的先头部队“所经部落尽为焚烧”(阎崇年《努尔哈赤传》),在马家寨又遭到后金兵的抵抗,致使东路军更加前途多难,举步维艰。而这一天,西路军杜松军已经全军覆没。但明军各路军之间无法联络,缺少通报,刘綎对杜松军的全军覆灭,没有点滴信息,一无所知。因此,于初二日继续进军。

三月初二日,东路军前进8公里,于“午时到深河”(李民寏:《栅中日录》6页。在深河,后金兵“五六百骑结阵以待”(李民寏《栅中日录》6页),这是后金防御东路军的第一道防线。深河是明军必经之路,深河位于今桓仁县二户来的黑卧子村。这里临河靠山,水深而踞险,后金军于此可守可攻,是设防御敌的理想防线。东路军则到深河,后金伏兵500人就发起了攻击。明军的先头部队,游击官乔一琦率兵抵抗,后金兵败走蹬山,踞险而战,矢发如雨。胡军奋勇冲击,直到傍晚,后金军因寡不敌众,死伤严重,牛录额真额尔呐、额赫战死,折兵50,牛录额真托保率残兵450人逃出(《满文老档》)。明军刘綎的爱将守备官刘吉龙中箭身死,军卒也多有受伤。

三月初三日,东路军因朝鲜军等待粮草,在深河又耽搁了一天。朝鲜军“三营军卒,不食屡日”,只以私 之米聊以充饥(李民寏《栅中日录》6页)。朝鲜援军元帅姜弘立见提督刘綎“力言粮尽士困,不可不留待运饷”。而刘綎虽因“师期已过,不可暂留”,但因爱将刘吉龙战亡,“提督极悲悼,觅尸烧葬”,“仍留一日”(李民寏《栅中日录》6页)。这样,东路军在深河又停留了一天。在深河,朝鲜军掠于部落,得其埋谷,以石擂碎,糜粥而食。此时后金军已切断朝鲜军运粮道路。初三日傍晚,后金军因得以明军三声炮响为约攻赫图阿拉城,即以获得明国大炮以相传报,而诱惑刘綎深信不疑,继续前进。

三月初四日辰时,东路军从深河继续进军,仍是明军在前,朝鲜左、中、右三军相继。这段道路山谷连亘,平坦易行,刘綎谨慎行军,因怕中埋伏,故令行军时军卒都带鹿角枝,一旦遇有敌情,可立即就地立营设阵。听到炮声后,误认为其他几路军已抵后金都城,怕延误军期,急令军卒丢弃鹿角枝,轻装前进。初四这天,后金军托保率领残兵于家哈岭处会后先抵这里的达尔汉和阿敏所部,埋伏于瓦尔喀什的南谷中。家哈岭,即今新宾县红庙子乡查家村西与永陵镇陡岭林场交界之庙岭,而瓦尔喀什即为洼子沟村地方。

四日早晨,后金大贝勒代善、三贝勒奔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从赫图阿拉城率领八旗骑兵提前赶到了阿布达里岗,将马拴在岭前密林中休息,以逸待劳,等待迎击东路军。而刘綎在四日早晨得到昨晚派出的侦卒的报告,说家哈岭没有后金兵,所以没有严明军纪,敌情观念淡薄,不分行伍,虏掠急驶。巳时,当兵马正要出密林时,同后金军相遇了。先锋营与后金军骤然相遇,便登上了阿布达里山岗。代善发现明军后,立即分兵左、中、右三路先占据阿布达里岗东面的高峰,分头向阿布达里岗明兵冲击。明军先锋经一番厮杀后,很快就被消灭了。乔一琦仅以身免,单骑逃出。刘綎率明军大营相继进入瓦尔喀什旷野。而埋伏在南谷的后金军已切断了明军的后路,从东路军的尾部袭杀而来,将东路军刘綎夹击在瓦尔咯什旷野。东路军刘綎未及布阵,就陷入了3万后金军的包围之中。刘綎率军人巳时到酉时,明军大败。在战乱中,刘綎先是左臂中了一箭,他忍痛拔箭再战,一只手抢动大刀,砍杀数十名后金兵。这时,他面部中一刀,仍拼杀不懈。代善令军卒放箭,矢飞如蝗,刘綎中箭身亡。刘綎的养子刘招孙见刘綎战死,更加骁勇奋战,突围格杀,欲救刘綎,砍杀数人后亦战死疆场。

东路明军败没后,朝鲜军已于富察之野立营据守。初四日,姜弘产率军于深河随明军之后刚刚走出8公里之地,至富察地方,即见前方烟尘涨天,炮声轰鸣,知刘綎已与后金兵发生了战斗。于是,命令左、中、右三营立即抢占山头,结营布阵。元帅令左营结阵前面高峰,中营阵于元帅所蹬之阜,右营阵于南面一阜。中、右营即时排阵,而左营已结阵于平地,想移阵于山上,已经来不及了。近处女真部落已被明军焚烧,烟尘涨在。烟尘中只见后金军骑兵蜂拥而来,锐不可挡。朝鲜军持有的炮、铳一放之后,来不及再装,后金骑兵已冲阵中。左、右两营相距虽不过1公里,亦不能相救,瞬息间两营即覆没。后金骑兵转而合围中营。中营官兵目睹后金蹂躏左、右两营之情,无不丧魂落魄,再无拼战之力,终于举旗投降。乔一琦突围至朝鲜军面见元帅姜弘立,意欲同朝鲜军共存亡,见朝鲜军投降了后金军,在俘归赫图阿拉途中,投崖而死。至此,明东路军与后金军之战,宣告失败。

明东路军与后金军交战之地,即家哈岭、阿布达里岗、瓦尔喀什以及富车之野,经我们几次实地考察,与文献记载认真核对,认为家哈岭即今新宾县红庙子乡西之庙岭,阿布达里岗即洼子沟北与新宾交界之岭岗,瓦尔喀什,即朝鲜称为“曰可时”的地方,也就是今桓仁县铧尖子镇的洼子沟村,瓦尔喀什密林即岭南洼子沟上部的密林,瓦尔喀什旷野就是今洼子沟中部的开阔地带,富察即今桓仁县铧尖子镇的红塘石村至东堡一带,即洼子沟沟口至红塘石这一段地方,而富察之野,就是铧尖子镇至红塘石村下啊的一带宽阔大平原。

洼子沟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沟筒子,沟长7.5公里,沟内两侧有分岔的小沟,沟谷最宽处约近1公里,在一个叫前坎的地方,曾出土明代兵士的铁盔和铠甲片。1976年,洼子构村民修路时,曾在一个直径约50厘米、深约1米的坑里,出土了9顶铁盔,一抬筐铠甲片、铅丸、铁蒺藜、万历铜钱等,现收藏于桓仁县文物管理所。1988年,洼子沟村民在洼子沟里,靠近岭上的宋家沟山坡地刨人参地时,出土了一只已经蚀掉了铃柄和铃锤的铜钟形状的黄铜铃,铃口直径5厘米,上端直径3厘米,铃高3.2厘米,铃厚1厘米。铃的上四围高2厘米,有横条环形凸出的花纹图案。图案中间由右至左镶嵌着横书的“四季平安”四个字,字中间夹有带“王”字的虎头纹,呈“四‘虎头纹’季平‘虎头纹’安”的圆圈。铃的顶端残有一个长方形小豁口,经鉴定为明代军队拴在马脖子下的响铃。

战场遗迹 | 抚顺萨尔浒战役北路 东路战场遗迹考察纪实

富察之野:东路朝鲜援军溃败投降之地

富察,朝鲜人称为“富车”。富察之野,就是红塘石村至东堡一带地方。这一带地方,北为连绵的丘陵高阜,南下即是桓仁至本溪、至新宾的公路。由东向西而过,公路南是宽广开阔的平原,中有至今村民仍称之为“付叉”的河,由西流向东,河两岸是田地。由北山根至南山根约相距1.5公里,由东至西约2.5公里,这中间的开阔地带即是“富察之野”。

战场遗迹 | 抚顺萨尔浒战役北路 东路战场遗迹考察纪实

半截沟古战场:后金军与明东路军交战地

几年来,我们数次踏察了这一带地方,尤其是红塘石至东堡之间的公路以北的山丘高阜,每次踏察无有收获。在红塘石村西1公里的路北有一个小沟,叫半截沟。沟西上半部的坡沟里,找到铠甲残片等是很容易的。在这个沟里,时常拾到铁蒺藜和铅丸等器物。从半截沟往西的北山坡上,可找到人马尸骨、铠甲页片、铅丸。铁蒺藜、铣刀、铜饰、陶罐、明代铜币等物,尤以万历钱最多。半截沟古战场遗址已被本溪市人民政府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根据文献记载和实地踏察,我们认为上述之地应为萨尔浒之役明东路刘綎战败并覆没之地。朝鲜军投降后,于三月初四日晚间宿营在“曰可时”,即当晚住在洼子沟村。第二天,初五日,越过阿布达里岗,经新宾县红庙子乡的大青沟,出沟即是查家村。由查家西去,越过庙岭,即家哈岭,在此乔一琦跳崖身亡。过庙岭,下沟至蒿子沟村,至陡岭,经色家,出沟即是二道河子,北行不到2公里就到了赫图阿拉城。

朝鲜军由富察西行北折至“曰可时”,行军8公里,去富车10余公里(李民綎《栅中日录》10页),曰可时至“奴城外(赫图阿拉城)四十余里”,即20余公里。有学者认为瓦尔喀什是新宾榆树乡的岔路子村,家哈岭是新宾与桓仁两县的界岭捞道沟岭,这里有两点与文献记载不相符合。一是地名不符。瓦尔喀什、曰可时与洼子音近不同,与岔路子相较,音不同不谐,其意也相去甚远,可肯定,岔路子说不成立;自红塘石、瓦子沟经新宾红庙子与新宾陡岭的界岭即庙岭出陡岭至赫图阿拉,里程正是30公里,与朝鲜文献记载全程才合。而如经捞道沟岭,即新宾通桓仁公路的界岭,其里程为40公里,多出10公里,里程不符。另外,捞道沟岭是新中国成立后新辟的道路,原本无车道。而庙岭之路却是古道,据当地人说,数辈人之前就有这条道,可通马车。古道至今仍在,仍可通汽车。捞道沟岭上,山峰陡峻,岭北岭南均是沟谷巨涧,不可能布兵设阵。而庙岭除西边有一段路约2公里长较为险陡外,西、东两坡均是缓坡漫谷,古路宽阔。捞道沟岭东距家哈岭为17.75公里,距庙岭7.5公里,其南坡的横道河等村,直至铧尖子镇西北1.5公里的的新农村屯,均无宽阔平野,不仅与记载不符,沟深谷窄,也无法摆兵布阵,不用说二三万人马摆开战场拼搏争战了。而洼子沟长7.5公里,处于中部的洼子沟村落,南北通长,东西开阔,沟浅坡缓,作为数万人的战场绰绰有余,更何况又有那么多出土兵器残件作证。新宾榆树乡往上的都督、岔路子以及嘎巴塞等村屯,多年来踏访考察,无一件兵器出现。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萨尔浒之役明东路军败没之地是今桓仁县铧尖子镇的洼子沟,其余与此相关的具体地名,均在其周围。

(傅波、王平鲁为抚顺市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张德玉为抚顺市社会科学院特邀研究员)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5-12

标签:东路   开原   瓦尔   哈达   喀什   稗子   抚顺   西山   阿拉   靖安   城子   牛毛   岔子   朝鲜   遗迹   上年   遗址   战役   纪实   战场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