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第十六章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行前忠央在几个哥哥的陪同下特意去父亲存湖和伯父存江的坟前祭拜一番，陈家最小的儿子也将追寻父辈的传统去他乡，只是父辈去谋生自己则是去读书，不过一样的都是为了美好的人生未来打拼。远行也成为陈家血脉里的传统基因，直到我的子侄辈也是遍布全国各地大江南北，但是根依旧在闽南那个小村庄里。最小的儿子将出远门，气娟早早准备好贡品，让孙子辈抬去顺泽宫奉献给玄天大帝等三位神仙，保佑幼儿一切顺利，在他乡也能得到玄天大帝的护佑。

忠央在三哥的陪同下出发了，极简单的行李用一个布包装着，几个哥哥姐姐和母亲一起筹起的生活费，身上最值钱还是高考时四哥给买的球鞋，兄弟两人沿着小时候忠当做船工的路数，从崎峰驾船去县城，仿佛又回到童年忠央第一次去县城的时代了。忠央本来准备自己一个人去泉州，三哥不放心一定要送他去到泉州。于是南安到泉州的路上一前一后走着陈家两个长相身材最为相似的兄弟。几十里的路程两人全靠双脚丈量，闽南泉州地区乡下外出闯荡的年轻人数百年都走着一样的道路。

三嫂的兄弟热情接待兄弟二人，三哥和忠央简单吃过便饭便要分别，忠当婉谢小舅子的挽留当天就回莲塘了，忠央则在泉州暂住一晚，第二天坐汽车去厦门。这次忠央外出读书，十八岁的他第一次坐汽车火车，第一次去到大城市，许许多多的人生第一次。三嫂的兄弟在交通局上班，第二天一早把忠央送上去厦门的长途汽车，闽南丘陵山路上行驶着摇摇摆摆的汽车。父亲后来清楚记得第一次坐汽车，车上大多数人都晕车，以至于司机开不了多久便停车，晕车的旅客跳下汽车在路边一阵狂吐，忠央倒不晕车，不过看着周边呕吐的旅客，自己也忍不住一阵阵的恶心不已。好容易车子终于到了厦门的车站，不过厦门还是个海岛，车站在集美一边。忠央来到一个比泉州还大的城市，自然是兴奋不已，早已把恐怖的坐车之旅抛在脑后，和在火车站学生购票办公室临时认识的几个去外地读书的学生一起去厦门岛玩了一圈，海堤正在建设中，渡船还是进出鹭岛的专用工具，也许不久火车可以直接开上鹭岛了。大多数去外地读书的学生都是去到上海中转，蒸汽机头的火车发出轰鸣，吃力的在山间穿行，常常有煤烟粉尘吹进车窗，把头伸出窗外的旅客迷了眼睛，正值夏季高温季节，火车车窗大开，每当火车转弯时，蒸汽机头的煤烟便会被风吹进车厢，旅客只要一擦脸，便会成为花脸猫，相识一看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第一次坐火车的忠央和几个刚认识的年轻人从车头走到车尾，又从车尾走到车头，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每到车站停车便会下到站台，等到发车的哨声响起才匆匆跳回车上。年轻人的精力终有疲倦的时候，夜色降临，他们才坐在硬木条的座位上昏昏欲睡。汽笛划破夜空，火车头拉动车厢在中华大地东南丘陵的群山间穿行。朝霞冲破夜色，一缕金色光芒照进车厢，新的一天到来了，火车在杭州驶过中国第一座自己人设计建造的钱塘江大桥，上海就在前方了。

中国第一大城市上海到了，下车后几个刚刚认识的年轻学生便各奔东西，忠央只身一人，他还要沿长江往西去，没有同伴顿时有点孤单，加上一直下雨不停，本来想逛逛大上海的心情也黯然了。西行的列车也是第二天的，为了省钱，忠央在车站边上随便逛逛，找个小饭店吃了点东西，天黑的时候又回到车站，好在候车室不关门，他找个硬邦邦的座椅孤独的等待明天到来。雨一直下，气温有点冷了，忠央没多少衣服，只能凭着健壮的身体硬抗，好容易天亮了，车站又恢复热闹，行色匆匆的旅客又挤满大厅。

发车，忠央收拾行李再一次登上列车，这一次的终点便是他大学生涯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