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

又是一年清明时。

今年是老爸离世的第二十个年头,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每每想起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温情和怀念。
老爸年轻的时候非常帅气,这是从他当年的照片上看到的,因为老爸四十三岁才有的我,在我记事的时候,他已年近半百了。老爸墨水不多却写了一手好字,他从不管我学习,但是每学期的家长意见我都要缠着他写。老爸也很坚强,生活中听不到他抱怨什么,生病那些年,也从没听到他叫过一声痛。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和老爸一直是生分的,童年的记忆里来自老爸的疼爱真的是一片空白,不曾记得他带我去过公园,不曾记得他带我看过电影,也不曾记得他带我逛过商店买过衣服,也许是那时候工作太忙吧!八九岁的时候他给我买过一个粉红色漂亮的塑料铅笔盒,70后的我,在那个年代里同学普遍用的是铁皮铅笔盒,这在当时属于绝对的奢侈品,我如获至宝,爱惜的用了很多年。还记得十五岁那年老爸单位组织去北京旅游,回来带给我一件连衣裙,非常漂亮,据说也不是老爸的眼光,是有女同事给孩子选中的,老爸顺便给我买了一条,不管怎样,那条裙子真的非常非常漂亮,穿着那条裙子,我们全家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唯一的全家福。努力搜遍记忆的每个角落,也就只有这两件东西了,后来那件漂亮的裙子退役了,却被老妈送给了小姨家的妹妹,我跟老妈大吵一顿,因为我太喜欢它,它太有意义了。
长大一点了,从老爸和老妈不断的战争中和老妈的抱怨声中我知道自己原本是多余的一个孩子,极度重男轻女的老爸一心只盼儿子,四十三岁才有了我,在得知我是他的第三个女儿时,也许因为失望至极没有去医院接我和老妈,名字也不给起,户口也不给报,甚至都懒得看我一眼。现在有一种说词叫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可是我家有三个女儿,我猜大概老爸上辈子情人太多了,所以不稀罕我吧!印象中最温馨的一幕是五六岁的时候和姐姐趁老爸睡午觉的时候给他扎了一头小辫子,等他睡醒我和姐姐拿镜子给他照,老爸呵呵笑,我们也恶作剧后得意的哈哈大笑。小时候还有一个喜欢老爸的原因就是给老爸要钱比较容易,夏天的中午,每天都会给他要五分钱买一支牛奶冰糕,给老妈要则只有三分钱冰棍的待遇,买个小发卡小零食之类的给老爸要钱他从来不会盘问。

老爸在家里是绝对的家长,他不高兴时全家人都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说话;他出差了,老妈通常不给我们炒菜,煮上几个咸鸡蛋就着馒头凑合一顿就算了;家里的大事小事做主的自然是老爸。对老妈的抱怨早已麻木了,长大了的孩子也慢慢有了自己的判断,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家里没有男孩子的确是很麻烦的一件事,那时候家里没有自来水,无论吃的用的都要去外面挑水吃,要去粮店买粮食自己背回家,冬天要买煤、要储存大白菜,更别说家里刷房子吊顶,打家具这些体力活自然都落在老爸的身上忙活张罗,虽然老妈经常抱怨老爸,但是她还是承认,老爸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扁担去担水。现在想来,一个收入七八十元的家庭要养活三个孩子和老家的奶奶爷爷,那时的老爸承受了多少生活的重压。
大概他也认了只有生女儿的命吧,再到我大一些,明显感觉他对我不再那么冷漠了,上中专的时候,从来不管我学习的老爸竟然和老妈抢着给我开家长会去了,于是我就反驳老妈老爸不管我的观点,老妈嘴一撇,很不屑的说:那是因为你每次考第一,他喜欢开家长会时坐在第一排的感觉。
再大一些到了二十出头谈恋爱的年纪,老爸忽然变得史无前例地关心我,管制我,首先他没有一个能入他法眼的,总能挑出一堆毛病,然后给我严格规定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家,即使白天约会也不可以太频繁,弄得我每次约会回来先找老妈偷偷打探一下,要是得知他又发脾气我就悄悄的溜回自己房间,有时候把我管急了我也发脾气,却不敢冲他发,而是冲老妈叫嚷:不是不管我吗!那就一直别管,小时候不管现在又管,不用他管,我自己以后过得好不好我认了!

1995年,从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平房搬进楼房以后,老爸真的老了,身体越来越差,也不再象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黑脸发脾气了,也许是没有发脾气的气力了。再后来每到冬天老爸都需要住院治疗,出了院也不能象原来那样下楼打打牌,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家里的气氛也很沉默,有时感觉到的是一种莫名的压抑,我猜不出半闭着眼睛沉默的老爸心里在想什么。最后这一年在家里基本就是卧床不起了,去世前的两个月老爸几乎是失语的,什么都不再说,问他什么都是以点头摇头来表示,当120拉着尖锐的汽笛送他进医院的时候,没有意识的老爸连点头摇头都做不到了,生命只是靠呼吸机上那根深入到肺里的管子来维持,直到现在我都痛恨那个给我造成极大心理阴影的庞然大物,它发出的笨重的有节奏的声音就替代了人的一呼一吸,它让一个鲜活的生命黯淡枯萎。老爸一天二十四小时在输液,一天二十四小时带着呼吸机,我们姐妹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守在他身边,一次次的病危通知书,一次次的抢救。那段日子是最痛苦的记忆,也是那段日子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和老爸之间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没有感情,在当时我二十八年的生命里,其实早已经和他溶为一体,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他生我养我没有他就没有我,他在病床上承受着身体上的折磨,我承受的是心理上的煎熬,那是一种真实的心痛,象有人在揪拧着我的心,在医院的时候,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我总是不停的流泪,好象有流不完的泪。老爸摘了呼吸机有半天的时间很清醒也好象很高兴,已经很久没吃东西的他还兴奋地要东西吃,这大概就叫回光返照吧!
终于,老爸没能跨过七十二岁这道槛,2001年的寒冬,他解脱了。当他化为一捧轻灰埋入地下的时候,我知道,无论我曾经爱他还是曾经怨他,我们都将是阴阳两隔,永难相见了,再也不能为他过生日,再也不能听他唱京戏,再也吃不到他做的菜,再也看不到他倒背着手乐呵呵的精典表情了,甚至想听他训我也听不到了。他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存在着一种幻觉,总觉得耳边是120的汽笛声。老爸还活在我的心里,我的血液里,我的生命里,我遗传了他倔强坚强的性格,真实地面对自己面对生活,因为我是他的延续,性格的延续,生命的延续,有了这一代代的延续生命才生生不息。
天堂的老爸,过奈何桥的时候你有没有喝孟婆汤?今天是清明节,我们来祭奠你!你还好吗?只想告诉你:我想你了![流泪][流泪][流泪]



又是一年清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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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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