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你凭什么骄傲？

提起浙江，大家的印象是『南方』、『水乡』、『富裕』、『江浙沪包邮区』。

但其实，浙江是一个与上海、江苏完全不同的存在。

千百年的岁月流转，千百里的山水浸润，浙江人，早已自成一派心性。

（一）

山水浙江：陆海激荡后的温柔风景

01. 浙江，浙江

相比上海、江苏的平坦辽阔，浙江的地形要复杂得多——必须拉大到整个南方的范围，才会看得更清晰。

图源：星球研究所

地跨浙赣皖三省的江南丘陵，与东南沿海的隆起的浙闽丘陵，在浙江中部挤压靠近，留出了一条窄窄的盆地，这就是浙中金衢盆地。

两边山地降水在盆地中汇集成一条江流，几经改换名字，浩浩荡荡，在峡谷中冲开了一条通道，在杭州转了两道美丽的弯，流入浩渺东海。

钱塘江，图源：雷达

这条江，是钱塘江。因为那两个转弯，它又被称作之江、折江。折，添了三点水，叫做浙江。从此浙江的故事，都跟三点水有关。

02. 浙人王士性眼里的三个浙江

比徐霞客更早40年的旅行家，浙江人王士性，在他的文字里描述了三个浙江：“杭、嘉、湖平原水乡，是为泽国之民；金、衢、严、处，丘陵险阻，是为山谷之民；宁、绍、台、温连山大海，是为海滨之民。”

他将浙江分为浙北、浙西和浙东地区，对应地形地势的特点，分别是平原水乡、丘陵山区和滨海区。几千年来，地理环境决定了浙人的生存方式，至今仍在深刻地影响着浙江人的秉性与气质。

图源：星球研究所

平原之上，水乡泽国，人们偏好的是鲜衣怒马、繁华奢侈，细密的水网和蚕丝，钩织了大地与内心的温柔肌理。

嘉兴乌镇，图源：摄图网

山中的人们，往往有着石头一般的硬气，顽固而刚烈。曾经目睹过义乌几千人民间械斗的戚继光，深为震撼，毅然招募了3000义乌兵，组成了中国最能打的一支队伍，转战大半个中国，大小数百战，未尝败绩。

义乌最北端的大陈镇红峰村，背枕着古越故都勾乘山 图源：中国义乌网

而大海赋予浙江沿海人民的，浪漫？几乎没有。更多的是山艰海阻。向大海讨生活，餐风宿水，百死一生，塑造的是一群不屈从命运安排的灵魂。

舟山东极岛，图源：摄图网

03. 最温柔的劝降信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么温柔的句子，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兵马慌乱的年代里，南朝梁国人丘迟写给叛将陈伯之的一封劝降信。

据说陈伯之是一介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想必最后决定归降的他，应该读懂了这几句话。

写信的丘迟，是湖州人。关于浙北平原的风景，他理应最有发言权。

太湖流域的桑基鱼塘，图源：李秉航

04. 西湖，好山色

三面云山，一泓碧水，远山如黛，长堤如练，西湖是山与海共同成就的美学典范。潮退陆平，远古海湾的喧嚣远去，水波潋滟间，尽是浪漫与温情。

如果说马可波罗把杭州称作世界上最华丽的天城，那么西湖便是这座天城里风雅至极的会客厅。“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白居易如是说。

西湖环碧湖舍，图源：摄图网

西湖山水接纳了不同的性情，也收藏了浙江的风骨。

大明的脊梁，死后葬在湖畔的张苍水，引颈就戮的时候，面对西湖，留下了一句感慨——“好山色”。西湖何其荣幸。

张苍水墓，图源：豆瓣@卢生

05. 唐诗向左，隐士向右

杭州是运河带来的城市，大运河带来了经济的繁荣，也带来了文化的交融。

钱塘江的南岸，还有一段运河，大多数时间籍籍无名，当年却是贯穿浙东宁绍平原的“主干道”，开凿年代甚至比隋炀帝的运河更早，这就是浙东运河。跨过钱塘江，向左出发，沿着浙东运河，溯曹娥江和剡溪，可以到达天台和温州。

浙东运河示意图

这条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旅路。“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青山行不尽，绿水去何长”“越水绕碧山，周回数千里”“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几百位唐代诗人在这条路上踏歌行舟，吟诗作赋。这是一条由无数唐诗串起来的最诗意的“路书”。

唐诗之路的这头，会稽山阴之兰亭，王羲之曲水流觞，微醺落笔，写下了天下第一行书。浙东山水文人雅集的这一场酒，推杯换盏，饮到唐朝，酣畅淋漓。

绍兴运河古纤道

而诗路的另一头，永嘉楠溪江，更是中国山水诗的诞生之地。“舟子不知人未起，载将残梦上清溪”，谢灵运的山水梦，从此多了一群寻梦人。

温州楠溪江

杭州向右，钱塘江的上游，是富春江。不妨从吴均的笔下，看看这是一段怎样惊艳的风景：“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西东。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严子陵钓罢，收起鱼竿，留下了一江清风，黄公望画完富春山居图，转身隐匿到青山云深处。

富春江，图源：摄图网

这里，是隐士们的天堂。

（二）

人文浙江：仓廪足而知礼节

01. 稻米的故事

七千年浙江文明，总要是从稻米开始讲起。

浙江人的土地，许多是跟汪洋江海讨来的。茫茫泽国的先民们，很早就琢磨着如何驯服沼泽，种植水稻。良渚遗址的一个粮仓里，挖掘出来几万斤被一把火烧掉的稻米，四五千年之前，祖上就这样阔过。

良渚古城出土的炭化水稻

粮食吃不完，人们才会更愿意花心思去琢磨那些玉琮上的纹样、精致的丝绸、脍不厌细的美食、天青色等烟雨的瓷器……

于是浙江就有了“丝茶之府，鱼米之乡，文化之邦”的种种称赞。仓廪足而知礼节，因为有了浙江，中国才精致起来。

02. 东南佛国

天下名山僧占多。浙江实在太多好山，大概没有哪位高僧愿意错过这里。

稻米哺育了人间烟火，佛寺则收纳了山林精神。

五山十刹之首的径山寺，在精微的佛法之外，更是以它的禅茶文化，深刻影响了东亚人民的性情。径山茶宴，甚至被热爱学习的日本僧人整套搬到了东瀛，发展成了自己的文化标签。

径山寺

王士性的赞叹“斯一游也，足雄生平矣”的天台山，珍藏了天台宗，汉地佛教最早创立的宗派，掩映在一片翠嶂云烟之中。晨钟暮鼓，犹跟山林说法。“来时求半偈，去罢悟真空”，日本高僧最澄如是说。

天台山琼台仙谷，图源：携程@光-辰妈

潮落流沙，海天之间的普陀山，以另一种空旷的境界，占据了山水空间。于最宏大处见法度，于最细微处见禅机。

普陀山一角，图源：摄图网

（三）

营造浙江：山水之间的生存求索

01. 匠人营国

浙江的城市，因应各自地形，也成就了各自的风格。

“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的杭州，在成为南宋定都之后，探索出了山林与平地相结合的都城营造模式，山水，不仅仅是城市的屏障，更是可以延纳进城市生活的自然。

宝石山日出，图源：摄图网

相对于杭州的华丽与富足，临海台州府城则是另一种硬朗的存在。曾经是抗倭前线的府城，以山为基，筑城守卫，在南方的土地上立起了固若金汤的江南长城。

临海江南长城，图源：扬子晚报

战乱时期，接纳了许多北方移民的衢州，建造起城市来似乎也像北方城市那样，更讲究法度和规矩，南孔也在无形中把儒家文化浸润到了城市的营造中。

三江际会的宁波，它的城市发展史，则为我们呈现了浙江人包容的一面，如何把舶来的建筑艺术与传统的建造材料组合，焕发出新的审美力。

宁波鼓楼，图源：摄图网

02. 山水聚落

浙江的面积，在省一级的政区里，不过比海南、宁夏排名靠前一些。省内的民居风格，差异却非常明显。

浙江就是一座民居博物馆。

嘉兴西塘，图源：葛宏军

杭嘉湖平原和浙东宁绍平原，大抵是最典型的江南水乡民居风貌，前街后河，骑楼廊道，码头桥梁，串联起水陆交通发达的生活空间。

舟山东极岛，图源：摄图网

浙东南沿海，面朝大海的房子，清一色是石头筑起的城堡，厚重的石墙帮助人们对抗台风的凌厉。

丽水松阳古村落

而在浙江的内陆山区，夯土墙则成了村落民居上最朴素的配色。

东阳卢宅内的雕梁画栋，图源：poco@边走边拍

浙江的东阳帮、宁绍帮，是最优秀的建筑匠人群体。

第一部建筑术书《木经》，是浙江建筑木匠喻皓的工作总结。

03. 木作千年

河姆渡人的干阑式建筑结束了浙江先民们的流浪生涯，高台上巨大的木构茅屋庇护了良渚人民的精神空间。

并非我们总是喜欢从地下的考古发掘里去探寻先辈们生活的奥秘，实在是因为潮湿的南方气候，从来都是古代木构建筑的大敌。

河姆渡干阑式建筑复原效果，图源：摄图网

却有一处木作建筑，“鸟不入，虫不蛀，蜘蛛不结网，灰尘不上梁”，历经千年，依然完好。保国寺大殿，作为北宋遗珍，是建筑天书《营造法式》中诸多做法的实例，甚至孤例。

保国寺大殿

04. 逢水搭桥

多水的浙江，自然也多桥。

水乡江南，“无桥不成市，无桥不成路，无桥不成村”。桥乡绍兴，更是保存了一万多座古代石桥，数量之巨，种类之多，密度之大，都让人叹为观止。八字桥、迎仙桥、古纤道……短短长长，舟行不怠，人流不息。

绍兴古镇，图源：摄图网

相比小尺度的小河石桥，广济桥、拱宸桥，则以一种更加宽宏的姿态展开，横跨在大运河两岸。

杭州拱宸桥，图源：摄图网

桥在浙南的山区，是另一种神奇的存在——廊桥。

一度出现在清明上河图里，后人以为失传了的贯木拱造桥技艺，在这里，一直都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在水流湍急、山洪频繁的山区造桥，贯木拱技术是桥梁最优雅的解决方案，不费一颗钉子，就巧妙地抬升了桥身的高度。

温州泰顺廊桥，图源：摄图网

（四）

弄潮浙江：骨子里不安分的水生物种

浙江人，大概是一群骨子里就不安分的水生物种。毕竟，“浙江”两个字，都有三点水，这片土地的故事，一开始就跟水有关。面对生存的惊涛骇浪，他们总是最早的弄潮儿。

杭州的跨湖桥遗址，发掘出了两个第一，中华第一舟——跨湖桥独木舟，中国最早的一张弓，这是浙江先民与水共舞、水上谋生的最早证据。

以船为造型的跨湖桥博物馆

即使把时间的进度条多往后拉一些。衣食无忧的浙江人，对生活，依然有更多的盘算。

水乡的书生，躺在窄小的乌篷船里，头脑里或许还在运算复杂的思考。“天下学问，惟夜航船最难对付。”张岱如此感慨。

张岱是绍兴人，而绍兴的师爷也是出了名的。作为中国顶级智囊团的集中产地，绍兴，一处师爷供全国。

湖州、宁波、温州，则是通过不同的方式，向外输送商业的头脑。

水乡南浔，丝绸商业带来的繁华随着时代落幕，曾经南浔商帮富可敌国的财富，则通过一间间富丽精雅的建筑留存了下来。

湖州南浔小莲庄，图源：南浔古镇官网

如果说密集的河网、古老的运河带来的是精致的财富，那么澎湃的海洋催生的是更加生猛的雄心。

沿海的宁波人和温州人，目光投向的是大海的方向，冒险的精神，让他们在与命运的赌博中，赚得盆满钵满。

繁华温州，图源：倪前辉

谁让世上最壮观的潮就在浙江呢！

浙江挺小的，全国34个省级行政区中，面积仅排名第24位；浙江又真的很大，山、河、湖、海、丹霞、温泉……各类地形地貌，孕育出了纷繁多彩的人文故事。

以上仅是浙江的冰山一角，更多美好的细节，只待你亲自来一趟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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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艺旅文化 买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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