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互联网公司“流氓文化”史：为销售一切不可耻？

1、

中国互联网公司的流氓文化

阿里巴巴高管强奸女下属的事情终于曝光了，最令人感到寒心的，是受害者在阿里巴巴的食堂大声疾呼，犹如上访者拦轿喊冤，而周围的人该吃饭吃饭，该排队排队，这些平日里喊你“同学”、“家人”的人，在此刻麻木而冷漠。

长久以来，在中国的互联网公司流行着一种“流氓文化”：为销售一切不可耻。

在我刚毕业的时候，进入到一家互联网公司，当时这家公司还不是中国最大的分类信息网站。我见识到了所谓的中国互联网文化。

每天的早会、午会、晚会，都是一场打鸡血的动员会。为了让员工们兴奋地投入到枯燥无味的工作之中，发明了所谓的“玩游戏”环节。而在游戏中输掉的人，接受的惩罚诸如自曝隐私、趴在女同事身上做俯卧撑、去其他部门将女同事一把抱起来等等，谓之“真心话和大冒险”。而对于不能照办的人，则说其是“放不开”，“不是做销售的性格”，“不适合这份工作”，遭到其他人的责备和排挤。

我清楚记得在月度的动员大会上，几个组长轮流上去分享他们的销售经验，其中一位为人母亲的女组长，在台上眉飞色舞地讲着她是如何跟组员打配合，将一个没什么钱的客户忽悠到借钱来充广告费的，然后她说了一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话：为销售一切不可耻。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家公司的文化，没想到我后续又进了几家互联网公司，发现竟然在这方面惊人的一致。

这些公司里面不乏所谓的互联网巨头，什么“搜索引擎巨头”、“婚恋网站巨头”、“招聘网站巨头”等等，根据我的观察，这样的“流氓文化”正是这些巨头大厂出来的人所带来的。

为什么在外人看来属于高科技、新潮流的互联网企业，会热衷于这样的“流氓文化”呢？

下面就来扒一扒这种文化是如何跟随着中国互联网公司的成长而发展起来的。

2、

“流氓文化”的底层逻辑

中国互联网，起于草莽之间，发于江湖之远。

1999年，马化腾装扮成妹子在网上跟人聊天，只为了让这些“痴汉”们使用他刚刚上线的OICQ，也就是后来的QQ。

同一时期，马云为了能够让更多的人注册淘宝，和一些“流氓软件”合作，每注册一个用户就给10元钱，结果这些“流氓软件”疯狂地给用户绑定下载淘宝，而当时网友们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套路，都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成为了淘宝用户。

关于这一点，马云曾经亲口说过：“个人网站在那时候，我们给了他们钱，他们全力支持淘宝网，淘宝有今天，不能忘记当年在井冈山和延安帮助我们的老乡。” 他口中的个人网站，就是那些拿了阿里巴巴钱的站长，用非常流氓的方法让用户绑定下载。

用同样方式获得早期流量的还有百度。2002年，百度推出了“IE搜索伴侣”的插件，用户只要安装了这个产品，无须登录搜索引擎网站，直接在浏览器地址栏中输入关键词，就可以进行相关的搜索。这个插件在百度崛起的道路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同时这个插件也有着许多黑历史，比如强制安装，卸载后还会反复安装，删都删不掉。

在中国互联网的早期发展阶段，通过这种“灰色手段”获取到重要的流量，是几乎所有互联网公司的套路。我们也不能用今天的道德标准来评定二三十年前的做法，毕竟在激烈的竞争中，只要不触犯法律，钻一些空子，用一些灰色手段也无可厚非。

但是，随着这些互联网公司的壮大，当初靠着灰色手段获得成功的一些人成为了这些公司的元老和高管。他们身上的草莽气、江湖气和流氓气，就注入到了这些公司的文化基因里，形成了互联网公司特有的“流氓文化”。

你别看这些互联网公司都穿着“高科技”的外衣，但其实他们大多数的销售策略，还是互联网民工人海战术。

在互联网公司有两部电影一直被当作励志圣经，一部是《当幸福来敲门》，一部是《华尔街之狼》。

在实行人海战术的互联网营销队伍中，这两部电影是必看的，而让你去看这两部电影，无非是想告诉你：底层的营销员也可以成为大富豪，想赚钱就要像华尔街之狼一样，争抢机会，不顾底线。

一个互联网产品在推广初期需要投入大量成本，这几乎比产品的技术投入更为重要。补贴式地推、价格战、烧钱，在大家能用的手段都差不多，内卷无比严重的时候，想要争抢资源，靠的就是谁更“狠”，谁更没有底线。

你以为的互联网从业人员都是坐在高级写字楼里衣着光鲜的高学历白领吗？他们更多的是发量稀少、穿着古板，睡眠严重不足的程序员；是电话绑在脸上，一天打200多个电话的“激情”营销；是人格分裂，一人要扮演多个角色哄用户注册、活跃的苦逼运营；是风吹日晒，提着水果鸡蛋陪着笑脸让你下载APP的外包地推；是被上级呼来喝去，强行安排去陪酒的漂亮女下属……

在这些互联网高管们看来，一个这样的员工如果“放不开”，怎么去跟人家抢资源呢？

而为了让员工们都“放开”，就要搞“破冰”、搞团建、玩游戏、搞流氓文化：让一个女生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任凭男同事的“公主抱”、咸猪手，让一个男生可以为达成一个小目标而裸奔……这样的长期职场PUA，就是要打破员工之前所受教育的条条框框，甚至是对于正常价值观的放弃和羞耻心，最终达到“为销售一切不可耻”的境界。

3、

中国互联网公司的毛病该改改了

中国互联网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确实创造了很多奇迹，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诸多的便利，也创造了更多的就业岗位、经济税收。对于中国经济的发展，也确实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但是，中国互联网公司的许多毛病，也应该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进行反思和改变。

抄袭、职场PUA、强迫996、垄断竞争、为赚钱不择手段……这些年来，哪一个问题不是曾经引发了恶劣的事件和社会激烈的讨论？

希望这一次的“阿里事件”，给所有还信奉互联网流氓文化的公司敲响警钟。

一个有尊严、有原则、有同理心、有正确价值观的人，才能够设计出符合人性需求而健康长久的产品。否则，互联网将失去最初的美好设想，变异为贪得无厌的系统怪兽，吞噬每个人的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