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戴口罩的女人

戴口罩的女人

市政府新招了一名清洁工，据说还是在老市长亲自过问下招来的，来自本市一个偏僻的山村。

这个清洁工身材很好，走路犹如风摆杨柳，摇曳多姿。大家都在想她是不是学舞蹈出身的，只是觉得搞保洁，有点可惜了她的好身材。

她的装束很怪，从第一天上班开始，头上就一直戴着一顶黑色长舌太阳帽，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大口罩，身上穿的是一套改造过的旧军装，这样反而衬托着她苗条的身材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她每天来得早，等到大家上班时，楼道、办公室、政府办正副主任的办公室都已清扫干净。开水已经放到了所有办公室门口，傍晚下班，她会准时出现在市长们办公室门口，清扫市长、副市长的办公室。有时市长们加班，她就一直等着。

江南的夏天，稍一活动就汗流浃背。可是不管怎样热，汗流的怎样多，就是看不见她摘下帽子口罩。好在她的工作主要是一早一晚，和大家碰面的时候也不多，偶尔见面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一转身就让忙碌的工作给挤走了，连她姓甚名谁也没几个人知道，只有老市长见到她还打个招呼。

日子就像溪流缓缓地流淌，一晃三年过去了，清洁工的怪也就这么随着时间的流逝，见怪不怪了。

可最近从外面挂了一个副市长，又让大家注意到了这个清洁工。

副市长姓张，学历很高，来自名牌大学的博士，年纪很轻，40来岁，长得很帅气，身高大概有1米八左右，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让人看过，不自觉地会想起年轻时代唐国强，充满磁性的声音，又让人听了会想起央视某个主持人。

像这么高大帅气的领导，在一个单位、一个小城总是很惹眼，甚至有人打听他是否结婚生子。没结婚的美少女像花痴一样，总想着和他来次偶遇，把他从某个幸运的女人手上抢过来，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总被人关注着。很快，他和那个怪怪的清洁工之间的异常情况，就被办公室的人私下闲聊当成了话题。

“今天我早上我送文件给张市长，你们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文秘科的小方神秘兮兮的说。

“看见了什么？”

“那个怪女人端坐在张市长的位置上，张市长在拖地。”

“真的吗？”

“不信拉倒！”

……

“知道那个怪女人为什么总是带着口罩吗？好像脸上有疤。”行政科的小吴说。

“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天热了吗？我把张市长的软垫子换成凉垫，看到那个怪女人正端着张市长的茶杯在喝水。看见我进来，慌慌张张地放下茶杯戴口罩，我看到了一点。”

……

“我在窗外看见张市长为那个怪女人揉肩。”督查室小李说。

……

有一个周末，张市长热情邀请各科室同志明天去他家做客，尝尝嫂子的手艺，颇为自豪地告诉大家，嫂子的厨艺了得。

大家如约而至，张市长在家恭候。迎面躺椅上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想来应该是张市长的老母亲。上方一幅婚纱照，新郎一看就是年轻时的张市长。新娘貌美如花，比巩俐甚至略胜。厨房里正演奏着锅碗瓢盆交响曲，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女主角。年长的、年轻的美女们说帮忙，都被张市长挡住，请他们自由组合打惯蛋。他自己进进出出帮厨。

十二点准时开饭。张市长站在厨房门口递菜，大家接菜。女主人至此留给大家的还是一个背影，只是这个背影怎么看着都眼熟得很。直到大家陆续的入席，她才端着一盆汤，款款而来。大家齐唰唰的，像行注目礼一般望向厨房门口。

“这、这…不是那个清洁工吗？”

张市长接过汤放好，拉着她坐在自己边上，招呼大家重新做好。

“这是你们嫂子何香兰，和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只是还没让你们见识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顿了顿，张市长又说：“我和香兰敬大家一杯，算是重新认识。”

张市长替妻子取下帽子口罩，正如大家猜测的那样，额头、鼻子、脸腮上各有一块烫伤疤。她疼爱的看着妻子：“香兰是为救我母子才受伤的，我母亲本来就有点老年痴呆，父亲去世后经常发呆不说话，再后来是经常往我父亲坟上跑，去了就烧纸，看到什么纸烧什么纸，每次都要找回来。为照顾母亲，请了几次保姆都呆不到三个月。没办法，香兰把心爱的幼儿园工作辞了，专门服侍她和儿子。四年前一天中午，战友为我接风，抵不住他们的盛情喝醉了，儿子上学去了。不知母亲怎么拿到了打火机，在她房间里烧纸，把家烧着了。恰好香兰买菜回来了，把母亲背到了屋外，又冲进来救我，我被烟熏晕过去了。一个弱女子，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量，硬是把我连拉带拽拖到了屋外。我身上只有几处轻微伤，可香兰接近毁容。那年儿子正上初三，母亲又那个样。香兰伤处一结痂就回来了。我在部队一个课题研究正在关键时期，又不能久呆家里。本想让她去整容，可是家里老小都离不开她。香兰也不同意当时整容。儿子考上巿里示范高中后，她又把准备给她整容的钱买了现在这个房子，方便照顾我妈妈和儿子。老市长是我的老首长，担心香兰郁闷，让她到政府干保洁。通过干活，接触外界，舒缓内心的孤独苦闷。”说着，喝了口水，缓了会，张市长接着说：“儿子今年上大学了，母亲明天送到战友的敬老院。上级给我争取了一个到地方挂职锻炼机会，也有让我处理好家事的意图。香兰昨天也辞职了，过几天去整容。顺利的话可以重回她心爱的幼儿园，所以今天请大家来，既是告别也是感谢！”

席上，气氛热烈，香兰不停的劝酒、夹菜、添水。

后来不知是谁，指着何香兰的疤痕说：“嫂子，我建议，大家一起冲着您脸上的军功章干一杯！”

大家齐声响应“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