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记忆：“双抢”（四）赶水归来

文/肖行

太阳公公如一任性的老头，依然不依不饶地炙烤着大地，插秧的人们顶着炎炎烈日依旧将手里的秧苗分成一撮撮，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快速地将其插进已经发烫的泥土里，一行又一行，如织布机的梭，在水田里来回编织着丰收的梦。

在水田里插秧，脚是不能乱动的，有一定的讲究，否则，秧苗可能因插在脚印里很容易浮上来，不容易存活，以后还得找时间“补兜”，无端增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插秧人必须弓着腰，双脚一步步缓缓往后挪。随着一棵棵秧苗的插下，先前还是水汪汪、白茫茫一片的水田，逐渐被装扮得郁郁葱葱起来。

等插完了早上拔的全部秧苗，刚好又到了饭点，大家才可以回家吃午饭。要不然，还得去秧田里再拔一会儿秧，拔好下午要插的秧苗方可回家吃午饭。

中午回到家，若是先前的谷子已经晒干，就没有了因为可能下雨要去抢收谷子的后顾之忧了，这样的中午会显得相对的悠闲自在一些。大家会慢条斯理地喝着啤酒饮料，扯着闲篇，顺便还可以美美地睡个午觉，这是“双抢”期间难得的奢侈。插秧与割禾不同，割禾时气温再高也得去劳作，而插秧则不同，若是温度太高，秧苗可能被晒死，不容易存活。因此，插秧一般会挨过一天之中最热的时间——中午一两点，才会去下地干活的。

早稻收割完，如果持续几天不下雨，田里的水不用多长时间就自然蒸发掉了，没水是无法进行抜秧和插秧的，烦心的事——给田放水又摆在了农家人面前。由于一旱大家都旱，大家都为水发愁，甚至还有为放水吵架、打架的。这时大人一般没得空，不得不派小孩上。

给田放水，就是一个人沿着水渠一直往上走，只要碰到有将水拦住的，你就出其不意地将其给端掉，将水放了下来，让水流进自家的稻田，农家把这个过程称之为“赶水”。有时，自己好不容易赶下来的水，中途被别人“截胡”了，这还真是印证了“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那句成语。因而，在我们当地还有将“自己种树别人摘桃”说成是替他人“赶水”一说。

“赶水”也是一件苦差事，除了要来来回回沿着水渠走之外，若碰上了水渠上游的稻田也要放水的话，你就得将其拦水的“坝”给端掉。说是“坝”，其实就是一些石头、树枝、泥土之类堆积而成的，若水渠宽大些的话可能就是上木板了。端“坝”还真有点像当年端日本鬼子碉堡的意思。如果有人守，你就要和其斗智斗勇，最好的结果是见者有份，一人一半；如果没人守，直接端掉，立马走人。走在半路，远处还隐隐约约可听得到有人在骂大街的声音。

有了水，方可以继续下面的劳动。若实在是没水，农民干脆将稻草洒在田里，等稻草一干，点一把火，四处狼烟，整个天空都乌啾啾的，搞得连飞机都无法飞行，连民航局都出来发话了，这也是后来国家明文禁止的。稻草还田确实污染了空气，影响了飞机飞行，但话又得说回来，稻草还田也并非一无是处，除了增加了稻田的肥料，还可以驱走蚊子牛虻，方便干活。

天色渐黛，若秧苗已经插完，那就可以准时打卡收工。若秧苗还没插完，一直要插完为止，一般秧苗是不能过夜的

一丘田插完，这丘田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然后再收割另一丘田的稻子，再插另一丘田的秧，一直将自家的责任田全部完成为止，才可以宣布一年的“双抢”胜利结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国共产党迎来了100周年华诞。如今，农业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割禾一般不再用人工，都用上了收割机，人们只要在田埂上直接用麻袋装谷子，用拖拉机直接把稻谷运回家就可以了。

犁地有耕田机不再用耕牛了，插秧有的地区已经用上了插秧机，或使用了抛秧技术。新时代，“双抢”已不再是农家最繁重的农活了，或者说农村真正意义上的“双抢”已经消失了，但它记载了我们孩提时代的苦与乐，已成为吾辈一种融入血液与浸入骨髓的记忆，盘踞在吾辈的心灵深处， 久久无法忘怀。“双抢”，这个让吾辈感到心悸、惧怕与敬畏的经历让吾辈饱含艰辛苦涩，在茫茫人生路中学会了隐忍、无畏和坚强，催我们奋进，促我们自新，励我们立志成才。

时光易逝，岁月有痕。“双抢”季节仍长期存在，但真正意义的“双抢”，吾这一辈青少年时期特有的人生经历，此生不会再有了，社会上也不会再现了，新时代的年轻人更是连见都无法见到了，但它确实成就了我们这一代人，让我们在艰苦中奋起，在磨难中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