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在大理(五)田间地头睡帐篷的养蜂人,3000万光棍之一

早几年时,不知从哪看到一组数据,说随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彩礼成本日益增高,不婚主义女性增加,我国到2020年,预计会有3000万光棍。

对这组数据的客观性,作为个体的我,无从查证,只能试图从典型个体身上,“窥一斑而知全豹,处一隅而观全局。”

冬冬,名字没什么特别,和他的外形一样,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来自河南许昌农村,村里十户就有八户从事与蜂蜜相关的营生,包括他的父亲,父亲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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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排最左边就是本文的主人翁

冬冬家有五个孩子,一个大哥,三个姐姐,冬冬最小。中专毕业,十八岁的冬冬在浙江一工厂实习了几个月,回到老家跟着父亲追蜂逐蜜,去河北山西南京等地,收购蜂蜡,蜂胶,花粉,再倒卖回老家的蜂业加工厂。08年金融危机,蜂蜜难以销售,再加上夫妻关系不和,冬冬的父亲不再养蜂,独自远赴新疆,承包土地种起了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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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时,冬冬在上海,做二手房电话销售,不包吃住,没有社保,月薪3000左右,业绩最好时,他也拿过两万二。做了一年多,没业绩时保底工资也没有,冬冬承受不住压力辞职了;那会,他跟一个四川籍的女大学生,谈了一年多的恋爱,女孩毕业被分配到上海平安总部当话务员后,立即跟冬冬提出分手,没有说理由。

22岁的冬冬,回到老家,觉得自己对养蜂从小耳闻目染,有一定基础,该子承父业。他带着十箱蜂箱,来到焦作云台山和登封少林寺采蜜,可蜂蜜飞出去了,就不飞回来了;有的蜂蜜得了蜂螨,传染极快,一箱蜂蜜三五天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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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箱打开后

冬冬内心对养蜂产生厌恶,身体也受不了被蜂蜜叮咬后的痛痒。在家休息了三四个月,实在无事可做的冬冬,又买了十箱蜂蜜。这次,他开始翻阅蜂农杂志,检查蜂箱比之前勤快,遇到不懂的问题也会去向爷爷请教,这次没有全军覆没,养活了五六箱。

蜜蜂认路,一转场就会死一批,三五年过去了,养蜂技术还很稚嫩的冬冬,决定定在一处养蜂。最初来云南,想去香格里拉养,那里游客多,但因触碰到当地蜂农的利益,人生地不熟的冬冬,很快就被驱逐了。冬冬只能退而求其次,来了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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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晾晒在地里的果树上

在大理旅游兴旺时,冬冬在旅游区摆摊做游客生意,也给附近蜂厂供货,跟一些客栈酒店也建立了二销合作,当地白族人也会找他买蜂蜜,三年有余,最高时,冬冬一年营收能有二十多万。

疫情发生后,销路基本全断了,花季过了蜜蜂全靠人工喂花粉,一年下来,蜂箱从一百多箱变成了十来箱,一下亏损了十多万,冬冬的生活也靠吃老本维系。

去年秋天,冬冬在北门村租了间房子,月租650元;又在当地人手上以年租6000元,租了一块地用来养蜂,刚搬过去不到一星期,城管就过来撵人,理由是蜂蜜可能蜇到村民和游客。租地时,双方在微信上已经说定,除非政府征用,其他一概不退,冬冬只好哑巴吃黄连,一分钱没退到就搬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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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在地里搭的帐篷

冬冬用最后的积蓄,在小邑庄租了一块地放置蜂箱。北门村的房子交不起房租,冬冬带着时年64岁的母亲,住进了地里临时搭建的铁皮房子里,自己则在铁皮房子旁,搭了个帐篷。

没有电,冬冬平时去租地的白族房东家,给手机,充电宝,手电筒充电;没有水,冬冬拿着水桶水箱,借一辆三轮车去苍山上取水备用;偶尔需要洗澡时,就用煤气灶烧掉热水倒脚盆里调温水洗。五六平的帐篷,兼具了客厅,卧室,厨房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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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一侧是“厨房”

我问冬冬,觉得自己现在的养蜂技术如何,冬冬说中等水平。我问欠缺在哪里?他说一是不会培育蜂王,只能从别人手上买,五十块钱一只贵得很;二是采蜂王浆的技术自己不会,也不想学。我问,为什么不会还不想学,冬冬说太累了,取一瓶王浆得花一周的时间,一瓶王浆才300元。我说,在大理闲着也是闲着,一周一晃就过去了,采王浆没时间出去花钱,还能赚点钱!冬冬说,主要是自己也没有高端客户,比如一公斤蜂胶能卖1000元,他一瓶蜂胶放了半年都还没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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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销售的蜂产品

三十而立的年龄,生活过得摇摇欲坠。冬冬的母亲知道儿子没车没房没存款,也不敢催他结婚,只是老人自己,落叶归根,想回老家。我问冬冬为什么不送母亲回去,冬冬说母亲完全不识字,怕她回去的路上走丢了。我说你可以护送他回去,现在高铁飞机一天就可以来回。冬冬这才说,其实是自己舍不得母亲走,留在这母亲还能陪下他,他不在地里时,有人来买蜂蜜,母亲还能帮他招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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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的母亲在路边摆摊

我问冬冬,四川女孩之后,再也没谈过恋爱了吗?冬冬打开了他的手机微信,出示给我看。

五年前,冬冬在微信摇一摇上,认识了一个自称“郑云云”的女孩,说自己在北京驻扎当武警。我翻看了那个女孩的朋友圈,从2015年至今,朋友圈所发的内容,都在营造自己是一个年轻可爱,多才多艺,能文能武的驻地女武警形象。冬冬跟她在微信上聊了好几年,现实中一次也没见过,陆续给对方转了两三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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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送给冬冬的定情信物

冬冬的手上,当时带着“女孩”送他的一块手表,上面有“中国武警”四个字,我问当时快速从哪发来的,他说湖北。我问,你有没有想过,跟你聊天的这个女网友郑云云,很可能是个男的?他说想过,因为给他转账时,验证身份时,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坚,很少有女孩的名字用坚强的坚字,而且输入她的姓“郑”时,显示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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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都是以什么理由找你要钱?他说,就是说要买包包,要买衣服,说室友之间女生会互相攀比啥的······

我拿着冬冬的手机,点开“女孩”朋友圈的一张自拍照,说,首先,女武警基本剪的都是干练短发,部队不允许留这种厚重的韩式齐刘海和黑长直发;其次,武警训练那么艰苦,基本都是晒得很黑,眼神坚毅,你看她这婴儿肥的脸圆上还有两团粉晕,眼神里还是非主流的无辜!最后,在北京部队呆了五六年,接受的教育是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了,再说女武警们在一起,平时连穿便服的机会都很少,绝不会互相攀比穿衣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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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沉默了一会,说,2018年时我出了一点小车祸,跟她说了,她嘴上说多么在乎我,但一点表示都没有,别说一百块钱,就是一块钱都没有转给我。我想着我为她付出那么多,她一点回报都没有,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给她转过钱了,只是没事时跟她聊聊天。

接下来,我一直建议冬冬,立刻报警,报警了还有可能追回,不报警就真的是打水漂了。他一直说,还是算了,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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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

我说,大理已经号召本地人不返乡过年,三十多个省号召大家留在本地过年,今年春节大理旅游肯定凉凉了,你看你手里的钱,还够你和你母亲撑多久,今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也别指望真揭不开锅时,有人会借钱你。话说到这份上,冬冬还在犹豫。直到我说,这个人伪造武警身份行骗,完全是在抹黑军队!就算了为了维护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名誉你也应该报警时,冬冬才开始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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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冬冬那天下午,阴沉的大理正下着雨,开着暖气的肯德基都显得阴森寒冷。我无法得知,他回去后,独自在田间地头那顶没有灯火,冷风直灌的帐篷里,心里有过怎样的一番斗争。晚上八点,冬冬给我发来微信,说他决定报警。

回到客栈,我跟一位从澳洲搬回大理定居的友人说起冬冬这事,他说,他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对生活认怂的loser了,原来生活中,还有这么多人在给自己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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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2

标签:大理   白族   帐篷   蜂箱   王浆   地头   铁皮   年时   田间   块钱   武警   光棍   蜂蜜   朋友圈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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