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04年旅行记录的第15篇文章，流逝的长江中篇。

宋代有一位非著名诗人，在到访现在的巫溪县宁厂镇之后，写下了一首诗《题宝源盐泉》。

宋代的地理志《舆地纪胜》夔州路大宁监一篇中，收录了这首诗，诗人因此留下了名字，后人才知道他叫宋永孚。

诗是这样写的：

一泉流白玉

万里走黄金

人事有因革

宝源无古今

大概的意思就是：这眼泉流出的是白玉，可以远销万里换回黄金。人间事有传承也有消亡，但宝源盐泉永远都是这么值钱。

可惜从上古时期就一直在造福一方的盐泉，其经济价值在1992年终结了。

古镇里的一只猫

曾经富可敌国

在古代社会，一个地方不种地、不织布，却能吃得饱、穿得好，而且珍禽异兽、名贵植物全都拥有。

这个地方的人成天吃饱了没事干，就琢磨一些自然规律，鼓捣一些神秘实验啥的。其中成了名的人，还被外面大国请去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

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些天堂的意思了？

据《山海经·大荒南经》记载，巫臷就是这样的地方。“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

巫臷即是巫咸国，就是现在的宁厂。当地人之所以可以吃穿不愁，全是因为日夜流淌了千万年的盐泉。

大宁河上逆水行船

这个曾被史书描述为“田赋不满六百顷，籍商贾以为国”的地方，就是上古十巫的家乡，也是巫术的起源地。

因为这些缘由，有人认为现在的重庆市巫溪县宁厂镇是中华文化的起源地之一。

为何现在破败不堪？

2004年到达宁厂时，我看到的是一个非常寂寞的小镇。

从两岸高大、密集的建筑可以看出当年这里人头攒动的盛况，但整个镇我也就见到了十来个人。

半个镇的人都在这里聊天了？

2016年，我又一次来到宁厂，没有看到一个人，建筑也更加破败了。

是什么让两溪渔火、万灶盐烟的宁厂成为这个样子呢？

1992年制盐工厂停产，是标志性事件。

它不但是盐泉经济效益产出的终结，也是上万年社会价值的终结。由于地处偏僻，缺乏衍生产业，甚至旅游都无法开展，宁厂的活力也随之彻底失去。

看风景的人1

宁厂盐泉停止制盐有自身原因。

盐泉源自周围山上自然降水，它们溶解了山体里的盐分，再汇聚成泉水涌出。因此，其中的盐含量不足，每年为期半年的丰水期更是根本无法制盐。

这极大地限制了宁厂盐的产量和效益。

在原始社会，由于采集简便，盐泉是宝藏。在早期古代社会，盐泉所产之盐也能成为重要食盐来源。但到了明清时期，由于井盐开采技术和能力的极大进步，盐泉已经式微。

甚至四川境内的食盐供应，也主要由自贡等地承担，宁厂已经被边缘化了。

看风景的人2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大量新技术的应用，让制盐成本大降，经济价值也随之大降。盐泉的生产失去了意义。

宁厂这个曾经的“天堂”被抛弃，陷入破败已经无可避免。

另一种消逝的典型

宁厂的境遇，其实在告诉我们，传统的、依仗人力的、低效的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被彻底打破，不过也就是在三四十年间。

不仅仅是盐泉，还有很多行业迎来了颠覆性的变革，众多工种甚至整个行业都消失不见了。但他们曾经使用的空间、建筑往往还有存留。

这里并没有太古老的建筑

这些遗存一部分会被开发再利用，无论是做旅游还是别的行业，都已经和以往完全不同。

典型的例证是北京798、重庆的朝天门码头等等。

而宁厂的价值在于，它展现了未受到人为干预的一座工业场镇的自然消亡过程。

体验、观察这种过程，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也是这个五一假期，我会再去宁厂看看的原因。

听，有没有喧闹的声音

据说，宁厂已经有旅游开发计划，不知道现在的它变成了什么样子。

希望不要变得粗俗、简陋。

路线说明

2004年的行程，有幸从巫山坐船前往巫溪，再到宁厂。

这是一条传统路线，但由于巫山小三峡开辟成了旅游路线，因此当年已经不允许外地人乘坐当地客船。

这确实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否则巫山到宁厂本可以成为一条经典的自由行线路，宁厂旅游也许会比现在境遇好很多。

奉节、巫山、巫溪三城之间的交通关系，古今不同的变化也很有意思。而这种大势的改变，对于众多人、村镇的命运都有决定性的影响。

比如巫溪和巫山之间有一个大昌古镇，原本也是峡江重镇，现在则成为了一座旅游小镇。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逝者如斯夫。

注：文中黑白照片本就是黑白底片拍摄，不是处理效果。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相逢就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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