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争霸II》新短篇故事分享:白日醒梦

作者:EC Myers

编辑:Chloe Fraboni

出品人:Brianne Messina

背景顾问:Madi Buckingham, Sean Copeland

创意顾问:Jeff Chamberlain, Kevin Dong, George Krstic, Ryan Quinn, Ryan Schutter

翻译:Viola Liu, Carl Chen

特别鸣谢:Thomas Floeter, Martin Frost, Felice Huang, Chungwoon Jung, Jaclyn Lo,Alexey Pyatikhatka, YuSian Tan

《星际争霸II》新短篇故事分享:白日醒梦

斯通在门打开之前就料到对方是谁了。

他听到爆炸声与枪炮声传来,听到人类保卫者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报告说有一只幽灵潜入了卡罗琳娜 · 戴维斯将军的营地,听到他们在战斗中倒下时通讯器上只剩下死寂般的沉默。帝国特工此番前来只有一个目的,而斯通是将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戴维斯将军和人类保卫者是人类对抗异虫和星灵等外星势力最大的希望所在。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呢?斯通终其一生都在磨练自己,只为能够在这样的时刻下,倾其所有地护卫那些无法保护自己的人。他已做好了准备。

他不会——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很少有幽灵能如此彻底地撕开保卫者的防线。当戴维斯办公室接待区的门打开时,斯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能——那感觉令他倍感熟悉,也因此,他的内心充满了失望和恐惧。

特工 X41822N。诺温博尔 ·“诺娃”· 泰拉。

隐形的斯通准备好武器,注视着诺娃谨慎地进入大房间。她停了下来,看了看阿克图尔斯 · 蒙斯克元首的雄伟雕像,那雕像正位于斯通右手边。但随后她扫描了整个房间,发现附近有人。她知道那是斯通。

他应该利用仅有的突袭优势来先发制人——他需要抓住所有有利条件来打败她。但他曾经那么信任诺娃,甚至可以托付性命。像他这样的人没有朋友,但对他来说她曾经是最接近这一称呼的人。他心存疑虑。

同时也感到愤怒。

“我知道我会再见到你。”他说道。

她确定了斯通的位置。他放下护盾,露出自己和自己手里的突击步枪。她眯起眼睛。

“斯通,发生了什么事?”她问道。

“你抛弃了我,和帝国同流合污去杀害你过去的战友。我猜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

“他们篡改了你的记忆。这不是本来的你。”

她探查着他的意识,试图读取他的想法。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自己的选择……而这就是你的选择。”他虽是强者,但她更为强大,他无法长久抵抗她的心灵感应。他朝她开了枪。

诺娃以房间对面的另一座大雕像作为掩体,蒙斯克雕像两侧有两只克哈铁狼——是他的家族徽章和他政权的象征。她就躲在其中一只后面。

斯通很清楚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战斗,不过他发誓要保护的那个人才是唯一重要的那条性命。他必须阻止诺娃越过他去见戴维斯将军。

在战场上,斯通习惯于与普通人类较量;即使他们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也绝非幽灵灵能之敌手,遑论他还装备了有史以来最先进的技术之一:敌对环境战服。

这副紧身战服可以让斯通引导其灵能,增强力量和敏捷,让他变得战无不胜。

但同时,诺娃也穿着一副自己的紧身战服,而且她的灵能等级是 10,而斯通为 7。两只幽灵的力量和技巧旗鼓相当,这一战堪称举世罕见。这并非一次纯粹的袭击,更像是一场国际象棋博弈——一场关乎策略、耐力的游戏,谁运气好谁就略占上风。斯通曾在训练中和诺娃发生过打斗,也曾在并肩作战时亲眼见过她如何对抗敌人。

他得需要走大运才赢得下来。

斯通激活了战服里的实验相位反应堆,并传送到了她身后——或者说是她刚才所在位置的身后。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了,只见武器开了火。她只是单纯地移动得很快,进入了隐形状态?又或是她也以某种方式掌握了实验传送技术?他又一次感到她出现在自己意识的边缘,尝试攻破他的心智。除了力量,这还将是一场意志上的较量。

“你是我们当中最强的,诺娃。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他大声喊道。

“事实上,这只是你的想法。”

“还在一派胡言!”他的眼角余光发现了动静,便转过身来开火。他射偏了,可她没有。他从身后被击中,差点无法站稳。等他转身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不见。事情就是这样。斯通挨了几枪,但他却没能给诺娃带来什么严重损伤,反倒是办公室遭了殃。当他四处张望,试图在她的防守中找到突破口时,她似乎总是领先他一步,战略性地利用环境来避开他的射击,反过来先发制人。

诺娃正让他疲于应对。然而……她似乎还留了一手。他知道她的能耐。如果她真想杀他,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她并不想让他死。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这不是真的,斯通心想。这是一段回忆。或一场梦。

突如其来地恍惚了一下,斯通跟丢了诺娃的位置。片刻之后,他感受到又一次冲击。他失去了知觉。

#

斯通的意识缓慢地回笼,但他一彻底醒来,回忆便涌上心头,洪水猛兽般的画面和混乱的情绪泛滥而来,侵袭着他的头脑。

他的第一反应是:我很抱歉,将军。

但他转而想到的是:我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死?

他睁开眼睛,房间里微弱的光线也依然让他畏缩了一下。他在医务室呆过很长时间,所以他轻易地就认清了自己身在何处——凭这强烈的消毒剂气味就错不了。

他的头盔被摘下,紧身战服也被脱掉,这让他感到暴露无遗。脆弱至极。

第一波疼痛向他袭来。眼睛后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头痛。他试图去够自己的头,但却发现胳膊被绑在身体两侧。他的双腿也动弹不得,右肩被烧伤,很可能是肩袖撕裂。他遍身疼痛,仿佛浑身上下的皮肤成了一块巨大的瘀伤。

但和压迫而来的失败感相比,身体上的不适根本不值一提。他本应保护戴维斯将军,结果自己却被敌人俘虏了。将军也被抓了吗?

但在他内心深处,有个问题一直挥之不去,左右了其他一切想法:为什么诺娃要对斯通手下留情?

一段记忆猛然闪现。当时他正帮助诺娃从夏普斯堡的一个基地中逃离。在公路上上演着一场极速战车追逐戏。

但那次任务从未发生过。诺娃是保卫者的叛徒。她是敌人。

这意味着帝国抓住了斯通。他必须离开这里。但首先他需要知道“这里”是哪里。

斯通转过头去,尽可能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他右边有一张空的医疗床,从凌乱的床铺来看应该是最近才刚空出来的。他左手边是一台诊断终端。他断定自己是在一艘舰船上,因为透过薄薄的床垫可以听到轻微的机器运作声。另一段回忆突然冒了出来,那是“王子与砾石”的故事。

就像他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一样,他只回忆得起其中的一些片段,但他记得这是关于一个小王子厌倦了宫廷生活,独自离家去探索城市的故事。他很快就和城里其他年轻人一起被围捕,被迫参军。当时正在进行着一场什么战争,反正他只要被带到前线就必死无疑,于是王子承认他是大帝的儿子,并要求他们把他送回皇宫。没有人相信他,因为大帝从未宣布他的儿子失踪了。

然而,一位明智的将军决定验证这个男孩的说法。大战前夜,她邀请那位穿着全副盔甲的所谓王子和她一起喝茶。她让他坐在她对面的软枕头上,出了一些与大帝及王子的生活相关的题目来考校男孩,但是男孩答不上来她的问题。他只顾在座位上愁眉苦脸、四处扭动,连茶也没碰一下。

“怎么了?”将军问道。

“这一定是全帝国最硌人的枕头了!”小伙子跳起来,把枕头扔到一边。在枕头下,他发现了一块小砾石。将军鼓起了掌。“看来你所言的确属实。”她说,“只有王子才会像你一样敏感,穿着全身的盔甲还能感受到垫子下的砾石。”于是将军救了王子的命,也救了她自己的命。

这很奇怪。童话故事绝对不是幽灵计划训练的一部分,斯通从记事起就在克哈的军校里长大。那么,他是在哪里听到这个故事的呢?为什么这个故事让他感到如此痛苦和失落呢?

斯通和王子风马牛不相及,但回忆就像那块砾石——他能从自己那多年来被层层编程、重新编程和不断植入的记忆之下感应到某种东西,但他搞不清那是什么。

真相就藏在他的意识背面,令人发痒、不得安宁。

斯通试图用心灵感应来感知诺娃的存在。如果她在这艘舰船上,那么也许戴维斯将军也在。

“诺娃!”他试图触及她的意识。但他被那场战斗耗得筋疲力尽,无法集中力量。事实上,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睁大眼睛。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让他突然警惕起来。

“欢迎回来,特工斯通。”

那是一个低沉的声音,温暖而谨慎。斯通飞快地扫视着四周,竭力集中注意力,以便看清声音的来源。这时,有人走进了斯通右边的视野:一个光头的黑人,有着宽阔的肩膀和机械手臂。他像研究实验室标本一样打量着斯通。

“你是谁?我在哪里?”

“我是朋友。”那人说道。

“我不认识你。”

“我是雷格尔。我和诺娃共事。所以准确来说我想我是你朋友的朋友。不过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尽管雷格尔的表情有些防备和冷漠,但他的眼神似乎很和善。他的嗓音舒缓而有节奏,让斯通感到轻松。

斯通拉了拉束缚住他的装置。“你管这叫对我的照顾吗?”他问道。

“这是预防措施,是为了你好。”雷格尔歪着头,“当然,也是为了船员的安全。”

“所以我们确实是在一艘舰船上。”斯通沉思着。

雷格尔的表情没有改变。拜托,给我点信息,斯通心想。

“我是囚犯吗?”斯通又拉了拉束缚住他的装置。要是穿了紧身战服,他会像撕薄纸一样撕开它们。现在装置已经开始弯曲,但彻底挣开还需要一段时间。

雷格尔手里拿着一台医疗扫描仪,绕着斯通的床头慢慢走着。斯通的目光跟随着他,暗自默默地扯着身上的捆绑物。

“你一直是自己内心的囚犯,只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的。”雷格尔说。“你的记忆被篡改了。”

“这话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并不为保卫者效力。从来都不是。你、诺娃、德尔塔和皮尔斯都是卧底。

你帮她逃出生天,但自己却在逃离途中又被抓了回去。然后卡罗琳娜 · 戴维斯利用了你,可能是希望你能让诺娃放松警惕。”

“德尔塔和皮尔斯。”斯通呓语着,“他们还好吗?”

“他们还活着。”

“通常那就是我们所能期待的最好结果了。”斯通说道。

另一段记忆悄悄潜入他的意识,那是关于他如何从保卫者基地奋力逃出的回忆。那真的发生了吗?他心生疑问。

斯通摇摇头。哪些记忆是真的重要吗?是谁篡改的记忆又有什么要紧呢?斯通只是一件武器,而作为武器,他已经效忠过这么多不同的主人,他已无法把回忆理顺。他如果只服从命令,不需要处理自己所做之事的记忆,也不需要理会自己行为的后果,事情就简单多了。

斯通曾试图杀死诺娃。如果她真的是他的朋友,那这就不是什么值得引以为豪的事情,即使这不是他的错。至少,她在撂倒他时设法手下留情,没有杀死他,也没有伤到他多少。他却没有抱着同样的想法。

“你能清除我的记忆吗?”斯通问道。

“我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果然如此,斯通心想。如果他们能轻易地清除他的记忆,但却拒绝这么做,那么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的。他们在隐瞒些什么。他不能相信这个人告诉他的任何事情。

“诺娃让我等着。在她有机会和你说话之前什么都不要做。而且,你受到枪击和灵能攻击,还遭到肉体殴打。你受的罪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继续啊,继续戳人痛脚啊。”斯通说道。手臂的束缚现在明显松了很多。

“我想说的是,你现在很虚弱,又正在整理受损的记忆。应该好好休息。诺娃会在任务结束后和你谈谈。”

任务?在突袭了戴维斯将军的营地后,他们会这么着急地去做什么?

他们要把将军送到帝国去,斯通心想。一定是这样。这让他更加确信雷格尔在撒谎。他们想让斯通放松警惕,这样他们能把他也交给帝国。

斯通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累了。”

雷格尔探过身子,仔细地看着斯通的脸。斯通是个很会说谎的人,因为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但雷格尔脸上的神情不是怀疑——而是担心。他似乎真的很关心斯通的健康。

也许他也只是一位好演员。很明显,雷格尔一生经历了太多——大多数忠于帝国的人都是如此。如果雷格尔能够幸存下来,那他一定很聪明。在敌人身上,这是需要警惕的两种特质。

“我可以给你一些助眠的东西。”雷格尔主动提出。

斯通闭上了眼睛。“我不需要。”他集中精力让自己的呼吸缓慢而有规律。听到医务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他继续研究手臂上的束缚装置。

大概费力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他终于能够把手臂伸开,挣脱左手的束缚,然后又解放了右手。他坐起身来,抓住缠在腿上的束缚带,闭上眼睛,绷紧下巴,用尽全力拉扯。金属嘎吱一声,束缚装置的一端断裂了。

“拜托!”他用力一拉,牙关紧咬。

他终于自由了。

斯通屏住了呼吸。舰上的每个人都在执行任务,这样他们就无暇顾及这边。现在是找到戴维斯将军,然后偷一架穿梭机逃跑的最佳时机。或者更好的方案是,强占这艘舰船,将船员交给保卫者。也许他还能弥补在瓦多纳的失败。

斯通把腿挪下床,一跃而起。房间天旋地转,黑暗的斑点在视线周围蔓延开来。他伸手去摸床沿。

却摸空了。

斯通的双腿发软,脸径直朝地板撞去。还没等撞上,他就昏迷了过去。

#

斯通被惊醒了。他浑身是汗,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在全身涌动。

他所在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右侧宽阔的舷窗外飞快掠过的星光。他已经不在医务室了。斯通坐了起来,这次动作慢了些——他没有受到束缚。他的鼻子疼得直抽动,但没有断裂。

“唉,刚才那下可真尴尬。”他大声说道,“斯通完败,人造重力获胜。”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没什么感情或想法。他从睡梦中醒来,摆脱了令人不安的梦境,那梦太过生动,犹如记忆一般。

那是一座充斥着野生异虫的城市。异虫数量太多了,如果人类保卫者没有在最后关头出手相救,他和诺娃都会被杀死。

那算是得救吗?还是被抓获呢?

诺娃把管理者给他们的反异虫装置安装好了。

“帝国长官不是说野生异虫的攻击现在不再是威胁了吗?我真想知道又有什么新的形势变化。”诺娃说。她退后一步,低头看着这个看似无害的装置。它的黄色核心在稳定地跳动,几乎令人着迷。

“一定是什么大事。制造这样的安全设备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斯通说。

在军事防御方面,各个政权都不遗余力。幽灵计划也许是证明他们愿意进行长期投资的最好例子:培养和训练像斯通这样拥有灵能能力的人要花费毕生的时间,更不用提控制他们所需的全套技术,以及为他们增强技能并提供保护的那些昂贵装备。斯通突然对他们脚下的机器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如果它像马克斯韦尔所说得那样管用的话,这项技术将会成为我们在战场上的强大助力。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件事?”诺娃问道。

“可能是疏忽……也可能他们在骗我们。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不喜欢。”

“我需要了解更多。这一切似乎有点不太对劲。”诺娃说。

这正是他和诺娃众多的不同之处之一:斯通只管服从命令,但她从不停止提问。如果能拯救无辜的生命,他在执行命令的方式上也许会有些变通,但他绝不会随心所欲。

在他们这行里,很难说干哪些事儿会让你死的更快。

新安达萨,斯通突然想到。这座城市因异虫入侵而陷落,但斯通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曾去过那里。这似乎太显而易见了;他不仅仅是去过那,他和诺娃还是招来异虫攻击的罪魁祸首。

先进到足以压制野生异虫的安全设备……这听起来就好得不太真实。但斯通从未想到,人类保卫者会利用他植入灵能发射器,将异虫带到安提加主星,而帝国对此一无所知。这都是奉戴维斯将军之命。

斯通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帝国在干扰他的思绪。他们想让他把保卫者当做敌人。他们一定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对他进行了重新编程,尽管雷格尔曾保证不这么做。

斯通爬下床,测试他的平衡感和力量。他感觉自己身体状况良好;但是他的精神摇摇欲坠。斯通立即走到门口。不出所料,门打不开。他打开灯,环顾四周。客房很简朴,除了一张标准单人床、一张带有显示屏的小桌子以及一把金属椅子外,没有其他家具。毫无个性,他什么也没法利用。

斯通慢慢坐到椅子上,启动了屏幕。屏幕被限制为阅读模式,所以他无法了解任何关于他所在舰船的信息,也不能联系人类保卫者寻求帮助。但他能从新闻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证明,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他也很快就掌握了近期动态。新闻标题铺天盖地。

“卡罗琳娜 · 戴维斯将军被确认为保卫者领袖,已被逮捕”

“人类保卫者被指应对异虫袭击负责”

“塔达林袭击瓦多纳,戴维斯逃脱监禁”

“戴维斯已死亡”

斯通震惊地盯着最后一个新闻标题。他已经太迟了。

他浏览了这篇文章,但里面没有提供细节。在塔达林死亡舰队攻击瓦多纳期间,戴维斯强占了美杜莎号,逃到了瑟罗斯造船厂一个隐蔽的人类保卫者基地。她的部队和帝国的戈尔贡级战舰发生了混战,戴维斯将军显然已在战斗中阵亡。有些信息可能的确属于机密,但斯通觉得有人在掩盖真相。

诺娃,他心想。他又向舷窗外瞥了一眼移动的星空。他无法知晓他们要去哪里,但他愿意拿一个月的工资打赌,瑟罗斯就在他们身后。这篇文章是今天早上才发布的,而且雷格尔提到了一项任务。

他本该和他的将军并肩作战。他本该更好地保护她。

斯通厌恶地推开了屏幕。这些消息他能相信多少?在帝国手中,新闻几乎比记忆更容易伪造。

他跳起来,开始踱来踱去。他需要离开这儿;他得拿下这艘舰船。斯通盯着那扇门,考虑是否能把门撞开。

如果我是这里的囚犯,那么一定会有人守着房间。奋力冲出这扇该死的门后,他面对的将是更加难以应对的压倒性力量。所以他决定尝试另一种策略。

他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穿着紧身衣和工装裤的白人男子出现在门口:特工X20991N,西奥多 · 皮尔斯。另一位幽灵笑了笑,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戒备。他的

眼球滴溜溜转动着,飞快地打量着斯通,而斯通也同样打量着他。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或者至少他认为自己准备好了。

“皮尔斯。”斯通说。

“嘿,斯通。很高兴看到你又站起来了。你感觉如何?”

“我好多了,也开始感觉更能做回自己了。”管他什么意思呢,斯通默默地加了一句。他集中了灵能来阻止皮尔斯的心灵感应。幸运的是,皮尔斯的灵能能力比斯通弱,所以只要斯通保持防御,在他大功告成之前皮尔斯无法得知他的想法或计划。

皮尔斯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处于巅峰状态,但是斯通的优势在于他的体重级别更高,而且年龄更小。状态好的时候,斯通可以用他超强的耐力击败皮尔斯,就像他在训练中经常做的那样。但话说回来,皮尔斯在髋部别了支小手枪,状态好也没用了。

更何况斯通还很虚弱,仍处于与诺娃交锋过后的恢复期,根本不在战斗状态——尤其是身上还没穿紧身战服。所以他得更聪明些,利用自己对皮尔斯的了解来对付他。

“我很高兴你没事。”斯通说,“之前那边发生了什么?”

皮尔斯走了进来,关上门,靠在了门上。“还是老一套。保卫者利用了我们。

戴维斯将军愚弄了帝国,骗你和诺娃把异虫带到了安提加主星。她一直在领导保卫者,是我们中间的叛徒。当诺娃发现这点之后,瓦伦里安也紧随其后意识到了,戴维斯对我们进行了重新编程,让你、我还有德尔塔认为自己是忠诚的保卫者,从而尽力去保护她。”

斯通慢慢地点了点头。“你是自己记得这些,还是他们用这些记忆对你进行了重新编程?”

皮尔斯用手捋了捋短发,叹了口气。“都不是。诺娃和雷格尔解释了他们带我上船时发生的事情。”

“那你就……相信了他们?”

“我信。就我所知道的一切而言,这是唯一能说得通的说法。帝国拯救了我们,斯通。事实上,对于我们,对于所有的幽灵来说,情况已经有所改变了。自从我们在战斗中失踪后,瓦伦里安元首就修改了幽灵计划的条款:我们的记忆未经同意将不得再被删除或替换。我们现在更自由了。”

斯通惊得目瞪口呆,甚至对这一消息感到一丝惶恐,因为它破坏了幽灵计划的基础,更摧毁了他一切认知的根基。“什么的自由?”

“选择的自由。”

斯通叉着双臂。“就是那该死的玩意儿一直让我心烦意乱。”

“事实上,我们能有这样的对话,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诚意。我们终于可以部分决定自己为谁服务、何去何从了。”

“也许吧。”斯通觉察到皮尔斯在探查他的想法。他没有直接阻止他,那样会引起警觉,相反,他选择集中精力隔断并隐藏自己的想法,这样皮尔斯就只能探查到他所说的表面意思。“德尔塔怎么样了?她也对这些话买账吗?”斯通问道。

“德尔塔……”皮尔斯垂下眼睛。“不。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起初是无法接受的。我们上船时,她已经被抹去记忆了。”

斯通猛地吸了一口气。“自由选择的代价太大了。”

“但她还是选择了它。总会有一些幽灵无法坦然接受那些被要求去做的事——也无法去面对自己已经做过的事。人们常说无知是福,放弃一些回忆也是一种福气,你觉得呢?”

斯通咕哝了一声。

“记忆清除是一种工具,就像一把枪。”皮尔斯接着说道。

“或者像幽灵。”斯通说。

“一切都取决于使用它的人,要看他们是在施行善举还是在为非作歹。我知道有很多东西需要消化。你比我还固执。但我是来这儿帮你的,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帮忙。”

“好。”斯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了出来。“那好。那就帮我,帮我搞清状况。所以我们是在一艘帝国舰船上?”

“它叫做狮鹫号,确切地说它并不是帝国的舰船,并不是。”

“请再说一遍?”

“我们严格来说……目前还不隶属于帝国。”

“如果狮鹫号不是帝国舰队的一部分,也不是保卫者舰船,那么它为谁效力呢?”

“诺娃 · 泰拉。”

斯通的眉毛挑了起来。皮尔斯笑了,好像他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反应,并且对此很享受。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我打赌这里一定有故事。他让皮尔斯接收到了这些想法——现在有些困惑是正常的,而斯通甚至不需要进行伪装。“但诺娃不是效力于瓦伦里安吗?”

“这很复杂。”皮尔斯说,“你不明白。”

“复杂。行吧,那我们该怎么办?”

斯通毕生都在为别人效力。政权交替更迭,但幽灵计划却始终存在,只是随着当时的掌权者不同而稍有变化。

皮尔斯摊开双手。“我们有机会重新开始。瓦伦里安说,如果我们愿意,我们甚至可以退出这个计划。”

退出幽灵计划?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从来没有人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这是真的……他会退出吗?打他记事起,斯通就只是一只幽灵。他是被这个计划养大的。他就是这个计划本身。没了它,他还能做什么呢?

斯通蹙起了眉头。皮尔斯犯了一个错误,他说得太过了,竟然声称幽灵计划实际上已经结束。也许他们只是在跟斯通讲一些他们认为他想听的话,好摆脱掉他。

他仍然搞不清楚他们的立场是什么,他们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这是在考验他的忠诚吗?既然摆脱了戴维斯将军,那他们可能是在清理门户;他的灵能能力非常强大,有时甚至无法完全消除记忆,重新融入社会。这在以前就一直是个问题,也正因如此,他的大脑现在试图把相互冲突的记忆碎片调和起来。

只要你剥离足够多的假象,看得足够深远透彻,总能找到隐藏在某处的真相。

至少是部分的真相,甚至可能找到斯通在幽灵计划之前短暂生活的记忆。他那永远也无法记起的生活和家庭。

一直都是这样。他的记忆中满是漏洞,时间线和所作所为都无从寻踪。而那些没有丢失的碎片……他始终无法判断它们真实与否。

所以,如果雷格尔和皮尔斯现在对他撒谎,隐瞒了些什么,那么这也许是有原因的。诺娃在戴维斯的领地时不想杀了他。所以既然他们没有对他重新编程,也没有抹去他的记忆或者杀死他——那么他们必定是对他有所企图。

他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信息,而他们无法承担失去它的风险。事情终于说得通了。

自从斯通在舰上醒来后,他所看到或听到的一切都十分可疑。这意味着戴维斯将军可能还活着。

不过,只是坐在这里和一个老“朋友”聊天,是无法得知真相的。

他在余光中察觉到了动静。皮尔斯要去拿他的枪。斯通暗自咒骂自己。他刚刚犯了个错误,居然放松了心灵护盾,让另一只幽灵注意到他那不断增加的疑虑和狂想。

“斯通,你感觉还好吗?”皮尔斯的声音尖利而刺耳。

那就来吧,斯通心想。

“我只是有点……”他摇了摇头。“头晕?我想你该去找雷格尔了。”斯通转向皮尔斯,假装向前一个趔趄。皮尔斯凭借他多年磨练出来的条件反射,冲上前抓住了他。他用双臂撑住了斯通。

斯通假装伸手去拿皮尔斯的枪,指望皮尔斯能预料到这一点,读懂他的意图。

但斯通并不想要枪,他只是想确保皮尔斯不能抢先拿到枪。当皮尔斯扭过头去拿手枪的时候,斯通抓住他的右前臂,转过身用力将皮尔斯过肩摔了出去。

皮尔斯仰面重重地摔了下来。他粗喘着,但已经缓过劲了,这时斯通抓起了一把没有固定在地面上的办公椅,举起来朝皮尔斯的头挥去。

皮尔斯滚到一边,椅子没砸中,摔成了几节。撞击力大到震得斯通的手臂发麻。他咬了咬牙,抓住椅子余下的靠背和后腿,举起了这对临时“金属警棍”。这下应该行了。

皮尔斯摇晃着站起,拔出枪径直走了过来。

“别这么做。”皮尔斯说。

“我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为什么?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想帮你。”皮尔斯一边说,一边把这些话传到斯通的意识里,好像这样就能让斯通相信这些话一样。

“这就是我不相信的地方。”斯通冲向皮尔斯。

皮尔斯开了一枪,但斯通向右侧后转了一圈,子弹刚好掠过他的胸膛。他转完圈之后离皮尔斯更近了。斯通把一根棍子朝皮尔斯侧面猛砸过去,另一根则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腕上。皮尔斯咒骂着扔掉了枪。

斯通试图用棍子凶猛地夹击皮尔斯的头部两侧,但对方矮身躲过,两根棍子撞得叮当作响。斯通伸腿横扫,把枪踢到了皮尔斯够不着的地方。枪飞掠过去,滑到了桌子下面。皮尔斯抓住斯通伸出的脚猛地一拽,把他打得仰倒在地。他扔下了棍子。

“够了!”皮尔斯尖叫着将这个想法传入斯通的意识,声音大得足以穿透他的护盾,模糊他的视线,让他霎时间晕头转向。当斯通视线中的斑点消失后,他看到皮尔斯拿起了一根棍子。他用双手横握着把它抵到斯通的脖子上,压碎了他的锁骨,把他按在地上。一只膝盖深深戳进斯通的胸膛,疼痛剧烈地袭来。

“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斯通咕哝了一声。

皮尔斯稍稍松了点劲。“停止战斗就好。让我们帮你。”

斯通想笑,但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为什么大家突然对帮助我这么感兴趣?你们一定有所图谋。”

他们在努力取得他的信任,好让他把自己脑海中藏有的信息无所顾忌地说出来。但会是什么如此重要呢?如果他身负重要的情报,那么这个情报对他自己来说甚至也是个秘密。当他连正确的问题都不知道时,就很难想出答案。

“我明白。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被人利用。不是那样的,斯通。不一定都是那样的。”

斯通盲目地摸索着,直到他的右手紧紧抓住另一根掉下的棍子。他挥舞着棍子打中了皮尔斯的太阳穴,这一下把皮尔斯打得眼前一花,松开了钳制。斯通把他推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你打算去哪里?”皮尔斯大喊。他摸了摸自己的头,瞥了一眼指尖上的血迹,又用衬衫把手蹭干净。“你不能离开这艘船。”

谁说我想下船?斯通心想,也不在乎皮尔斯是否能听见。如果戴维斯还活着,还在船上,他会救下她然后劫持这艘舰船。如果不是这样,那他简单粗暴地捣毁狮鹫号就行了——消除诺娃这个长期隐患,为戴维斯的死报仇。这将对帝国造成相当沉重的打击,还能提升保卫者的士气。

但是斯通犹豫了一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效力,又为何效力。如果新闻是真的……如果戴维斯真的死了,而保卫者几乎全线溃败,那么从根本上来说,他就成了一名自由特工。而如果皮尔斯说的是真的——他曾是帝国的一名特工,后来又到了独立舰船上——那么他也是一名自由特工。他还在为什么而战?

皮尔斯再次向斯通挥来棍子,斯通不假思索地用他自己的棍子挡住攻击。他在皮尔斯四周闪转腾挪,这场景就好像在军校进行剑术练习时一样。

活下来。这是现在唯一值得为之战斗的事情。而如果他能在这个过程中揭开真相,那就更好了。

斯通一记回旋踢击中皮尔斯侧身,但他的对手迅速用棍子还击了两下,先是击中了他的膝盖,然后又打在了他的脊柱上,这一次他真的倒下了。斯通马上又弹了起来,痛苦地皱着脸,重新回到对战中。两人打得有来有回。撞击、格挡、刺击,双方势均力敌。

斯通的灵能等级更高,原本可能是一名比皮尔斯更优秀的战士,但现在他仍处在伤痛恢复期,同时还在与冲突的记忆作斗争。

所以这成了一场僵局。他们在房间的两端缓慢地绕圈移动着对峙,等待时机寻找突破口。这间基础房里没有掩体,也不存在任何可利用的优势。只有这两个人,两位训练有素的灵能杀手。

两个人……和一把枪。

皮尔斯耷拉着肩膀。“我搞砸了。我告诉诺娃我可以让你搞清楚状况。我以为我可以帮你找回自我。”他伸手去拿别在髋部的通讯器。

“等一下——”斯通说。

“雷格尔。”皮尔斯对着他的通讯器说道,“情况不妙。诺娃必须——”

斯通冲向桌子底下,捡起手枪瞄准了皮尔斯。他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皮尔斯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你不会向我开枪的。”皮尔斯心想。

“滚出我的意识!”子弹射穿皮尔斯头骨的画面出现在斯通的脑海中,就在这时,他朝皮尔斯的头部正上方开了火。皮尔斯急忙闪开,斯通则向门口冲去。

皮尔斯进来的时候没锁门。当你和一个危险的囚犯谈话时,你是不会这么做的。斯通心想。但他现在没有时间把事情想清楚。沉重的厚底靴在后面追赶着他,渐渐靠近他的右侧。他用手狠拍了一下准入面板。门关上了,最后一眼他瞥见皮尔斯朝门奔来的身影。斯通开枪击中面板把门锁住,然后朝巡逻安全部队的相反方向溜去,皮尔斯沉闷的撞门声渐渐被他甩在身后。

#

在一间没有武器或紧身战服的封闭房间里,斯通几乎无能为力。但要是放他在星际飞船上自由穿行的话,船上到处都是死角、黑暗的通道、凹陷的门口、准入面板和管道,这就让他得心应手多了。即使没有隐形技术,一只幽灵也可以肆意穿行不被发现。

尽管全体船员都因斯通身获自由且携带武器而处于警戒状态中,他依然成功地躲过了搜捕,必要时甚至进行了反制。斯通很快摸清了状况,船上的大多数人员并没有战斗经验,或者至少从来不需要认真地应用战斗训练中的所见所学。经过一番努力,斯通已经拿到了第二支枪、一套船员制服和一套通讯设备。虽然他可以用它窃听船上的通讯,但这样他的潜行就会暴露,可能还会让自己遭到追踪。

斯通尾随着一位紧张的年轻工程师匆匆穿过走廊。他将自己的脚步与工程师保持一致,但他更长的步幅很快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在他快要爬到那个倒霉的船员身上时,工程师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他看见了斯通,便要张嘴……斯通见状抓住他的左肩,用右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到墙上。工程师喘着粗气,缩了缩身子。

“抱歉,疼吗?”斯通说,“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否则你会受更多罪。”

那人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好。”斯通把他拉进一个房间,发现是一间空的水培实验室。他放开了那个人,叉起双臂。他甚至不用拔出手枪;这个人知道自己无力反抗。

“开始说吧。这是艘什么舰船?”斯通问道。

“狮鹫号。”工程师咳嗽着,揉起了喉咙。

“谁是指挥官?”

“诺娃 · 泰拉。”

斯通蹙起了眉头。皮尔斯的说法正在得到证实,由于这位工程师没有心灵感应能力,所以他的思想在斯通面前完全一目了然。他说的是实话。

但这根本说不通啊。为什么瓦伦里安要把自己的舰船交给诺娃,让它在帝国的控制之外行动呢?她是帝国的得力助手,是这个计划中除了莎拉 · 凯瑞甘之外最好的幽灵。

瓦伦里安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如此重要的财富,但他有可能在盘算着给诺娃一定的自由作为恩惠,好让她欠他的人情,心甘情愿地为他和他的事业效力,对他来说这简直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不管她愿意承认与否,她很可能仍在被他利用。

“诺娃现在在哪里?”斯通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在舰桥?或她的舱房里?”

“那戴维斯将军呢?”

那人疑惑地看着斯通。

“卡罗琳娜 · 戴维斯?”斯通提示道,“他们把她关在哪里?”

“戴维斯已经死了,报道铺天盖地的。”

还是一样,他的话没有半句虚言,尽管他也有可能只是主观坚信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斯通自我检视了一番。他对戴维斯没有任何强烈的感情,除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怨恨。如果他真的忠于她和她的事业,那感觉不会不一样吗?他已经习惯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它们左右自己,但他还是可以感觉到一些东西。但现在呢?空空如也。

突然,斯通确实感觉到了某些东西,但那来自于外界:是另一个灵能存在。他阻止它们读取自己的想法,但当它们对他的意识进行压迫时,他认出了那是谁:是德尔塔。

她的灵能等级是 7,和斯通的一样,但她更为强大一点;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拥有意念力的幽灵之一。如果她继续发力,最终肯定会冲破斯通的护盾。但她没有这么做,她撤回了力量。

他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位工程师的灵能等级很低,所以他无法阻止心灵感应读取自己的想法,而现在他的意识里正在想着斯通——可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他们的位置暴露了出去。

“该死。”斯通抑制住了冲动,没有给工程师一枪来切断灵能联系,而是决定把他击晕就好。他对这个家伙感到一阵同情,但和之前一样,他现在还顾不上想那些事情。

斯通打开他偷来的通讯器,听到了雷格尔的声音。“——已定位。准备在三分钟内紧急关闭 3 号甲板上的生命支持系统并进行减压。”

斯通放倒了工程师,环顾四周。所以他们是在 3 号甲板上。这些人显然是想把他赶出来。他得找一套宇航服或者逃往另一个甲板。如果斯通没有把这家伙击晕的话,他本来可以告诉斯通该去哪里。而如果斯通把他留在这里,他就会缺氧而死。

斯通低头看着昏迷的工程师,叹了口气。他弯下腰,把他扛到肩膀上。

走廊里的灯现在闪着红光,计算机轻柔的声音正在倒计时:“离减压还有两分钟。”

斯通把工程师扛在肩上,担心地觉得自己比之前更引人注意了。他尝试着始终躲在暗处,不过幸运的是船员们正忙着撤离,没有注意到他。斯通沿着走廊朝他们移动的相反方向匆匆走去,终于在甲板上找到一个被人锁住了的舱口,有把通向下面的梯子。

“离减压还有一分钟。”

如果想要对抗诺娃,他就必须去更高的地方,到主甲板上的舰桥上——但那是其他船员要去的地方。他认为穿梭机舱应该在下面,这可能是他逃跑的最佳选择。

“放你一马,诺娃。”斯通喃喃地说。

他放下船员,开始转动把手打开舱门。门一打开,他又一把抓住昏迷不醒的工程师,和他一起爬下狭窄的台阶,做好了在底下进行战斗的准备。但是 4 号甲板上的通道空无一人,和上面一层一样闪烁着红灯。

“三十秒……二十九……二十八……”

斯通把工程师放到甲板上,这次动作更轻了,然后又急忙爬上梯子。他把舱口盖盖上,拧紧了锁。

通讯器里响起了雷格尔的声音。“准备关闭生命支持系统,给 2 号甲板和 4 号甲板减压。”

“见鬼!”斯通喊道。他们要来真的。他们已经把他围堵在舰船的最低层,现在他不可能再向上爬三层到安全的地方去,尤其这儿还有个累赘船员。也许他可以在这一层找到某个房间封闭起来,但这就意味着是在自投罗网,等着他们来抓。

“离减压还有三分钟。”

斯通看了看梯子旁边的标志,心中涌起了希望。他还没失败出局呢,他们必定会后悔把他送到这里来。

穿梭机舱的确在甲板尾部——但军械库就在前方,而且离他的位置更近。

斯通又扛起了工程师——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人比之前更重了些——然后顺着箭头朝军械库走去。不过至少这死沉的家伙还算沉得有价值,因为他的手印打开了门。

斯通以前曾进过几十艘舰船上的几十个军械库,可能还没算上几十个他甚至都记不起来的。他知道紧身战服通常会放在哪里,结果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装备居然也在这里——还都修好了。他的大脑不禁开始思考——如果他们最后打算把他遣返回帝国,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把他所有的装备都修好?

“离减压还有两分钟。”

计算机把他从疑惑中惊醒;他现在没时间质疑这个。

他迅速穿上战服,把头盔戴好,然后咧嘴一笑。现在他感觉如鱼得水。自从第一次在船上醒来后,斯通就一直心神不定,现在他知道这并不完全是由混乱的记忆和真假难辨的现实造成的。紧身战服得名如此是有原因的:它不仅像再造皮肤一样贴身,而且感觉就像是他自己身体的延伸部分。它让他能够集中灵能能量,增强体力,但更重要的是,穿着紧身战服能给予幽灵最接近家的舒适感。

灵能人类总是会面对他人的恐惧、追捕和歧视。尽管有许多缺陷和道德质疑,但幽灵计划给了他们一个家,一个目标。它肯定地接纳了他们的身份和能力,将一系列遭人诟病、难以控制的能力转化为带给他战术优势的宝贵才能。如果没有这个计划,斯通将会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而在这个计划中,藏匿不再是生活方式,而成了一种技能。

他不仅仅活了下来。在正义的驱使下,他正在为世界的变革贡献力量,自己的生命也变得重要起来。

如今,他正充分发挥着自己的能力,引导灵能能量来增强力量并加强防御。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可以承受任何事情。他肯定能够抵挡住减压,也能在缺少舰船供氧的情况下呼吸一会儿。

“离减压还有六十秒。”

斯通接着抓起一套标准宇航服,把工程师塞了进去。他的动作比刚才更快也更有信心了。他把头盔戴在那家伙的头上,并在倒计时归零时将战服密封起来。

“三……二……一。”斯通已做好被气流喷射进太空的准备。

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斯通摘下工程师的手套,把那人的手压在军械库控制台上,解锁了计算机权限。所有甲板均显示为绿色,一切运行如常。

要么是他们取消了行动,也许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员,要么是虚张声势地在吓唬他。但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想让斯通四处走动,暴露自己。但他最终来到了这里,而且现在还穿上了紧身战服。

他想起了那个老笑话:一只没有紧身战服的幽灵是什么?

死人。

一只全副武装的幽灵要难对付得多,所以如果想要抓住幽灵,你就得让他们离紧身战服越远越好。

斯通把这个穿着宇航服的昏迷工程师留在了军械库里,为了以防万一,他启动了他的隐形装置。斯通溜进外面的通道,打算朝甲板另一端的穿梭机舱走去。他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他的扫描仪没有显示任何异常,而他的精神探测到——这里还有另一个灵能存在,但他的意识不断地与之偏离,无法进行精确定位或识别。直到一只幽灵在他的右侧显形。

特工 X10128B。德尔塔 · 安姆布洛克。

“嘿,德尔塔。”斯通显形出来,转身面向她。她没有拔出武器,并把手举了起来,表示她并没有恶意——但这是一个奇怪的悖论,因为穿着紧身战服的她本身就是武器。

“斯通。你一向很忙。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的护盾经不起她心灵感应的不断窥探,所以他没有浪费能量。

“现在好多了。”他弯了弯胳膊,“你想干嘛?为什么要把我引回到我的紧身战服那里去?”

“因为这样我们就能谈一谈了。”

“我不懂。”斯通说,“而且你说什么我都不感兴趣。皮尔斯告诉我你选择被清除记忆——我现在不能完全相信你的判断。”

“你也不能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我和你一样,斯通。我们都经历过同样的事情,而我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继续走下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你有什么目的?”

“是我让她来的。”

听到诺娃的声音,斯通猛地转过身来。他看不见她,但她一定就在附近。她是在直接与他的意识对话。

“诺娃!你在哪?”

“我们只是想帮你,斯通。你可以选择,就像皮尔斯和德尔塔一样,也和我一样。戴维斯清除了我们所有人的记忆,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我知道你很害怕——”

“我不害怕。”斯通说。

“我怕。”诺娃说,她在他正前方显形了出来。现在他被困在她和德尔塔之间。

诺娃耸了耸肩。“老实说,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害怕。但我会坚持走下去。我制定了一个计划,一步一步来。”

军械库的门开了,皮尔斯穿着他自己的紧身战服走了出来。

“斯通,你刚才那几招真不赖。”皮尔斯说,“这次算你赢了。”

皮尔斯一定是传送到了军械库。现在斯通寡不敌众,而且几乎被团团包围了。

他只能看到一条出路。

“这正是我要说的。”诺娃说,“你认为只有一条出路,但现在你其实有更多的可能性。”

“我讨厌你读取我的想法。”斯通说。

“我知道。”诺娃笑了,“而且我了解你,斯通。事实上,现在我可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搞这一出是要干嘛?”斯通转身看了看德尔塔和皮尔斯,然后回过头看着诺娃。

“你需要时间来整理你的记忆,而我们知道在医务室或者被关在房间里的时候你没法完成这件事。除非你自己亲自弄清楚,否则你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事。”诺娃把手撑在髋部,“一如既往,你总是更喜欢用硬办法做事,而我尊重这一点。但这种倾向也可能会导致自我毁灭。相信我。”

“相信你……”斯通摇摇头,“所以这是个测试?看看我会怎么做?”

“我已经知道你会怎么做了,但你还是得走走过场。斯通,作为幽灵,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总是迫不得已,但是你却总能找到保护别人的方法。即使到现在,当你几乎肯定自己是在被囚禁时候,你也没有杀死皮尔斯——”

“甚至都没怎么伤到我,真的。”皮尔斯抽抽鼻子。

“嗯嗯。”诺娃说,“你还保证了奥斯陆的安全,尽管他拖了你的后腿。”

“那个见鬼的奥斯陆又是谁?”

工程师走到军械库门口,一只手摸着头,羞怯地微笑着。“是我,我叫奥斯陆。我肯定受伤了,但最起码还没丧命,所以非常感谢你。”

“没什么……”斯通迟疑地说。

“我现在能去看医生吗?”奥斯陆说,“我肯定是脑震荡了。”

斯通的脸抽动了一下。

“皮尔斯,带他去医务室。”诺娃说。

皮尔斯点点头,护送这位颤巍巍的工程师沿着走廊走去。

“那这身战服是怎么回事?”斯通问。

“为了证明你是有选择的。如果非要打一场,那就要公平。”诺娃说,“这是你应得的。”

“二打一公平吗?”斯通问道。

德尔塔咧嘴一笑。“我只是来看诺娃暴揍你的。”

“我谢谢你的支持。”斯通说。不过她说得没错。

“以前在你处于最佳状态的时候,我确实打败过你。”诺娃说。

“而你在有机会杀我的时候没有动手。”

“你当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想想你所知道的关于人类保卫者和帝国的一切。”德尔塔说,“抛开你认为自己记得的东西不谈,你想站在哪一边?是利用幽灵来获取政治利益,将无辜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来左右公众舆论的一方?还是试图保护人类不受异虫侵害,给了每个人——包括幽灵——主宰自己命运自由的一方?”

“你不会认为我蠢到相信帝国会突然关心起幽灵吧。”斯通说。

“也许他们不是,但我是。”诺娃说,“而我不会误导你。”

“保卫者在试图保护我们所有人不受外星势力的伤害。在对付异虫和塔达林方面,没有哪方比他们做得更多。”斯通说。但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很空洞。

“他们利用野生异虫试图诋毁瓦伦里安!”诺娃大喊,“他们摧毁了安提加主星、泰拉多尔九号星……他们为了假装自己是救世主而危害他人,并在这个过程中杀害了无数平民。当我们发现人类保卫者的真正意图时,你和我曾试图阻止他们。

因为这就是你会做的事,斯通,你说过要尽可能地去帮助别人。”

斯通歪了歪脑袋。在某种程度上,他不得不转而相信更为可能的真相:即最简单的答案一定是正确的。如果他承认这一切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阴谋,不是为了欺骗他去背叛人类保卫者,而诺娃也是真心实意的,那么他就得相信她的话。他不得不忽略掉自己那些已经无法相信的记忆,而去依靠他的直觉:依靠他现在的所见所闻和他所掌握的信息。

考虑到所有这些后,他不得不接受:他是一名帝国特工,而卡罗琳娜 · 戴维斯将军是罪有应得。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自己的选择。”诺娃说,“这是你告诉我的。那不是编程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你。如果你无法相信其他任何事情,至少要相信你自己。”

也许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他能逃离开来,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现实的话,就不重要了。

“好。”斯通举起双手,“我在听。那现在怎么办?你要把我交给帝国?你要带我回克哈吗?”

“我不为帝国效力。我们都不是,不再是了。我不是想带你回来,斯通,除非那是你心之所向。你想要什么?”

“在我的记忆中,”斯通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好吧,那么是时候问问了。”

#

斯通醒了过来。他回到了医务室。但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到这里的原因。是他自己选择要来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立刻注意到有些异样。他的灵能不再受到限制。他自由了。

“真的做到了。”斯通低声说。

“手术非常成功。”雷格尔说。

斯通转过身,看见雷格尔和诺娃正走向他的床边。

“你还好吗,斯通?”诺娃问道。

“我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的存在。他知道德尔塔和皮尔斯在舰船上的确切位置。他还能感觉到船上所有其他人类的不同灵能等级。他对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有着清晰的感知能力,甚至连紧身战服里的传感器都无法与之相比。

“我还以为我醒来后可能会被重新编程,或者会在帝国监狱的牢房里。但没想到你说的是实话。”斯通说。

雷格尔拿起一堆乱七八糟的电路和电线。“你想留着这个作为纪念品吗?”他问道。

斯通摇了摇头——但马上就后悔了。

“太好了!那我又多了一件收藏品。过去的幽灵硬件可不常见。真是件迷人的古董。”雷格尔笑着把这个装置塞进了他的实验服口袋里。诺娃带着不安的表情看着他。

她走近斯通,压低了声音。“你确定吗,斯通?”

“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你不觉得吗?但是如果我真的能离开幽灵计划,我认为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事情。”德尔塔说他可以在帝国或者人类保卫者中选择一边,但如果他真的自由了,他两者都不选。找到新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会是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就像诺娃和狮鹫号的船员一样,这是一条需要由他自己走出来的路。

“别忘了要先去帝国登记。”雷格尔说。

诺娃翻了个白眼。

“跟你正式说一声。”雷格尔接着说,“随着抑制器的摘除,你所有的记忆最终都会恢复。”

斯通对此非常担忧。他害怕那些被他杀害的人的面孔,害怕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揭露的真相终究会到来。但是为自己选择一种新的生活还是比做一名活在虚幻之中无法清醒的囚徒要好。

他想要醒来。

“这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诺娃温柔地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必须有人将宇宙团结在一起,维护和平。”

“过去我只会作为幽灵生活,而现在我需要作为我自己生活一段时间。虽然……我想我需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去了解……我自己。”

诺娃点点头。“我明白。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斯通向后一靠,笑了。

“一旦你让我下船,我就会做幽灵最擅长的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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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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