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祖母

四月花期，老家小院里紫藤花开如瀑，细小的花朵将我拉回了十几年前院里九月葡萄藤里坠满的玫瑰葡萄的场景。一想到那猫架的葡萄，都会有一双颤巍巍的小脚在我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依偎在祖母怀里听她蒲扇晃动里讲的那些故事。叶落十七载，花开又相逢，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从那个咿呀学语走路都不稳地顽劣小孩已长大成人，能靠自己打拼在济南城区有了一个家。我与祖母天地分别也已有十七年了，十七年以前的回忆在岁月这根绵针下渐渐被逢成一段美好，幽居在靠近心头的位置，时常想起，时常回忆。

手机里现在还存着祖母健在时的很多照片，消瘦的面容里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里无比坚毅，眉眼间的慈祥满满都是她对我的宠爱。祖母生于上世纪20年代，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里，活下来本来就是一种幸运，或许是她经历的事情多了，心态一直很豁达。即便是日子一直很清苦，生活一直很拮据，那老旧的粗布衣衫缝缝补补，每天依旧穿的干干净净。在她朴素的世界里，干净是最自己最大的尊重。

四世同堂，我又是家里的长子长孙，老爸和叔叔分家的时候祖父母年事已高，祖父也过了自己村书记生涯的高光时刻，没有了生产力，他们的赡养任务自然落到了忠厚的父亲身上。我便顺理成章得祖母怀里的小宝贝，自从记事开始，很多无邪的记忆都是来这自这位老人。据祖母回忆土坯老屋四合院传承三代，西院门口那个拴骡子的老枣树早已疯掉，石灰外墙长年累月经历风雨已满是青灰色印记，红土土坯经历长久暴晒早已颓靡，墙皮脱落处一片松散的泥面子，外边露出不知道哪那一辈先祖打土坯时掺入的麦秆。祖母居住在东侧小屋，一门一窗每年都会换上她亲手制作的芦苇席子，遮蔽严严实实的，屋里常年见不到阳光，进去总是黑乎乎的。靠近床头位置有一个家传宝，一个黄釉双龙游陶罐，两条黑色的五爪金龙乘腾云之势，甚是威武。陶土罐里便是祖母为我珍藏的糖果，苹果，盘桃还有各种点心，我在外边玩耍一圈回来掏一下罐子，总会有可以充饥的食物。记得最清晰的便是，每年桃子下来的季节，她总会带上一袋小麦为我换下满罐的盘桃，长大后吃过很多种的桃子，再也没有陶土罐里那些记忆中桃子的清甜。

孝顺是一种传承，更是家和人兴的基础。七岁那年搬到新村，祖母有了宽敞明亮的新居，她却迟迟不想搬家，或许老院子里有太多她年轻时的记忆，还有很多难以割舍的情感。新家几年，我开始小学生涯，那时体弱多病，祖母时常照顾左右，给我煮鸡蛋，煮苹果，还有醋和糖精做的凉水可乐。这些都是记忆中不可磨灭的香甜记忆。

祖母临走前那两年，大脑萎缩，长期卧床不起。她总是说奇奇怪怪的话，每天觉也少得可怜，晚上自己叨念一夜年轻时的故事。每次我放学以后在她屋里待一会，我陪她的时候便是她安静的时候，她那长期因为编芦苇席子磨出老茧颤巍巍的手，喜欢摸摸我的脸，冲着我笑很久。触摸我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她脑子还清醒时最挂念的还是我这个小孙子，在意严苛的父亲总是为了一点小事就对我大发脾气，在意我经常生病的身体，在意父母又出远门我的饭菜有没有着落，在意我……旧事一件件往外翻腾，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早已泪目。

岁月长眠，祖母如浩瀚星海的一盏明灯，那些无助失眠的夜晚照亮我，引导我。

壹点号 扛着镜子的吟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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