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记忆 - 金钱豹：吃出土豪的味道

王成鹰

金钱豹，贵气，豪气。

曾几何时，金钱豹是乌鲁木齐“最贵”“最豪华”自助餐饮的代名词……

是真贵。记得餐店在友好商圈，宝地宾馆旁边。时间段不同，价格也不同，两点之前和下午八点以后，都是每位198元，晚饭高峰则每位 238。

在2008年前后，一个人一顿饭吃掉200多元，实在豪横。不过一听这名头，就知道不是给穷人开的，是给有钱人开的。

店家也直言不讳，高举“高档自助餐”大旗进军新疆，成了一种现象级存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顶级网红。

自助餐厅总占地面积约5400多平方米，共有十二餐区。在餐厅的宣传中，你会见到这样的描述：贴心细致的尊贵服务，每处细节彰显出新疆餐饮业界殿堂的魅力，全力为食客呈现集高档与时尚元素于一体的宴会自助餐厅，一个与众不同的美食舞台！

第一次去金钱豹，是受一个企业老板的邀请。听说要去金钱豹吃饭，为了不至于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一直让自己不要过于兴奋。

但一进楼上的大厅，还是被眼前的阵势惊到了。整个餐厅装修得很气派，服务员一个个笑容可掬。走进菜品区，一些从没见过、更没吃过的山珍海味，摆满菜品区。

刺身、三文鱼、鲍鱼、燕窝、鱼翅、鳕鱼、鲟鱼、金枪鱼、雪蟹、寿司、鹅肝、芝士生蚝、各种虾、牛仔骨、牛排应有尽有。

光自助茶就有铁观音、龙井、立顿红茶、花茶、绿茶等，几乎囊括了国内各种名茶的品种，各种现榨果汁、现煮咖啡，还有叫不上名的酒水。

头一次吃这种高档自助餐，由于没有经验，上来就往盘里装满了自己平时喜欢吃的食物，像抓饭和清炖手抓肉。身边的老板赶紧劝我，别傻，到这里就要吃没吃过的，不然这200多元不是白费了，应该先吃那些名贵的海鲜。等我拿了些鲍鱼、刺身坐下，感觉肚子已经没有了空地。只是饱了眼福，亏了我的“新疆胃”。

都快吃饱了，才发现店家有向顾客推荐建议性用餐流程：沙拉—小菜—生鱼片—汤类—海鲜—烧烤—熟菜—肉类—甜点---冰品—水果。

吃顿自助餐还这么多讲究，越发觉得自己老土，越觉得对不住老板的200多元钱。

后来，有经常光顾金钱豹这类高档自助餐厅的朋友给我支招，去这些地方吃自助，首先要记得，一定要饿得扶着墙进去，再吃得扶着墙出来，吃的少，脸皮薄的就不要去了，太吃亏。

还不忘给我普及吃自助餐的攻略，他总结了几条：1、排空肚子，最重要；2、只吃贵的，不吃对的；3、少喝水和饮料，不喝最好！要喝，等到吃到尾声时再喝；4、六亲不认。抢菜时，千万不要分散注意力，不要看见熟人就打招呼。要装作看不见！要知道，晚一秒，鲍鱼和虾就没了啊！5、肥的，油腻的，少吃，尤其是烧烤之类的，很容易饱。不过，用于润滑肠子加速排泄，可以考虑。6、要慢慢吃，吃累了，聊个天，抽个烟，休息好了再接着吃……

只恨朋友的这些“吃经”听到的太晚，只能算是交了学费，好在是老板付的钱，不然我得后悔得要煽自己耳光。

坐在餐位上，摸着被抓饭和清炖肉撑鼓的肚子，看着旁边桌一男士，几个盘子里装着两个鲍鱼、两个生蚝，还有大虾、三文鱼、两碗鱼翅、几个雪燕窝，还有几个鹅肝、一杯咖啡。开始以为是两个人吃，结果没想到竟是他一个人。我怀疑他定是眼大肚子小，真能吃得了？店里可是有规定，杜绝浪费，剩100克，要象征地罚款100元。

没过一会，这老兄竟然把盘子里的东西扫了个干净，站起身来，揉揉肚子，又走向了海鲜区。我大致算了一下：如果在其他饭店他这顿饭1000元不够。

这老兄一定来之前做了吃自助餐的攻略。当时脑子里冒出的，不是自己和他比有多“娄”，而是直替商家担心，如果天天都遇上这样能吃的老兄，金钱豹再豪横，也得变成“狸花猫”。好在还是我这样的“冤客”多，肚子里只能装下不到100元的东西。

虽然第一次到这样“豪华”的餐厅露了怯，但还是开了眼界。

第二次去金钱豹，是带着父母和妻儿去的。

记得是给父亲过寿，本想找个好点的餐厅全家人一起庆贺，但又总感觉每年如此，像是在走流程，少了惊喜和浪漫。

我想到了金钱豹，想到了它带给我的惊讶，我尚且如此，一生节俭的父母会是什么反应，想都能想得出来。

果不其然，当父母踏进金钱豹，便被“吓”到了，坐在餐位上，一个劲地问，这是啥地方。当我把鲍鱼、海参、燕窝、鱼翅、鳕鱼、雪蟹这些他们平时从没吃过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时，竟不敢动筷子，只是嘴里不住地追问：这得多少钱啊？

不敢告诉他们实情，怕他们知道价格后，更不敢下嘴了。因为一餐饭，一位就吃掉200多元，在父母他们这代过惯俭朴生活的人来说，这太奢侈，太浪费了。

看着父母惊恐而好奇的表情，心中不免一阵酸楚。时代走得太快，把很多老年人都丢下了，人们口中说的“代沟”，在不断地扩大。

有时在想，在我们追赶时代迅跑脚步的同时，是不是也拉父母他们一把，不要让他们落得太远，以至于我们看不到他们的脸，而他们只能模糊地望到我们的背景。

那以后，就再没进过金钱豹，总感觉那地方不属于自己这个阶层。在那时，请朋友或是客户吃饭，吃到吐比吃得精致更有面子，金钱豹正是其中佼佼者，不仅让你吃到吐，还能吃得精致，能实现面子和肠胃的双丰收。金钱豹在此时打出“哈根达斯和海鲜任意取用”的口号，正好在文化象征和经济数据增长之间找到了平衡。

这种商业策略，在当年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但没过几年，土豪还在，土豪级的餐厅为何倒了？

有人分析的原因有很多，但鱼翅、海参、鲍鱼等海鲜产品逐渐平民化，高端自助餐也不再是新鲜事，去那里消费的人群也就慢慢少了。

每次从原金钱豹高档自助餐厅门前路过，脑海中闪过的不是餐厅的豪华，也不是眼花缭乱的美食，而是父母的眼中流露出的惊喜、惊恐、惊讶……

父母的表情凝固在我的记忆里，挥也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