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唯一健在的日籍八路军中村京子：定居北京，93岁每天坚持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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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杨开元

编辑| 昭明

如果你在北京市地安门附近的胡同走走，说不定会遇上这样一位慈祥的老人，她时不时在街头巷尾散步遛弯，说着一口流利的北京话，一双有些眯起来的眼睛闪烁着智慧与知性，染黑的头发掩盖了她九十多岁的高龄。

老人也时常坐在自家院子的竹林下休息，看上去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但细心的人会发现，她的面庞和五官有着颇为明显的日裔特征。

是的，老人名叫中村京子，她是一位日裔的八路军战士。她为何身为日本人却加入了八路军？又为何在战后留在中国生活至今？这就要从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讲起了。

1930年，中村京子出生在日本福冈。京子在成长中见证了日本军国主义阴谋破裂的全过程。

随着日军败退，日本经济趋于崩溃，政府不断从民间征调粮食，让本就不富裕的中村家雪上加霜。尚未成年的京子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在政府征调下前往中国东北做护士。

那个时代的日本，无数家庭的未成年孩子被军队带走后便如人间蒸发，京子和她的父母都知道这有可能是一张单程票，但乱世人命就是如此。

京子来到了中国东北，在一所护士学校就读，可短短三个月后日本战败投降的消息便传到了学校里。

彼时的日本护士们惶惶不可终日，她们觉得中国军民一定已经恨自己入骨。日本军人做出的暴行怕会被在自己身上加倍地找回来。

直到有一天，全校被集合到了会场上，在一片忐忑中，几个穿着灰布军装的民主联军登上了讲台。

他们带来了好消息：如果有人希望回日本，他们将在我军的护送下从葫芦岛登上回家的专船。

日本饱受美军的轰炸，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回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中国军人给了他们另一条路：留在中国，为百废待兴的中国添砖加瓦。中国人不是小气的民族，不会因为他们是日本平民就施以欺侮。

京子深知此时的家中只会比自己启程前更加困难，加之这些中国军人的友善和大度深深地打动了她。

因此京子和一部分护士决定留在中国。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需要她们的知识，而她们也相信自己能在这里开启不一样的人生。

成为了随军护士的京子很快发现，她所在的部队和在军国主义文化浸染下的日本军队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森严的等级和腐朽恶臭的封建传统，恰恰相反，这里官兵平等，上下一心。

日本的军队同样来自于人民，但却在某些不可名状的秽物熏染下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怪物，而中共的军队是一支真正的人民军队，他们强大而和善，勇敢而纯洁。

好景不长，国共谈判破裂，国民党大举进犯解放区，京子随着部队转移到了赤峰的临时医院。在这段日子里，京子遇到了一件深深打动自己的小事：有位小战士向老乡借针线补衣服，缝好后还是把仅剩的一点线连同针还给了老乡。

京子这才理解，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赢得人民的衷心拥护，才能在人民的支持下战胜火力和数量远超自己的强敌。那些闯进中村家征粮导致自己家人饥饿度日的日本军人永远不会懂得这个道理。

1947年春，平泉、隆化等地战事越发激烈，京子报名参加了前线手术队，在能听见隆隆炮火的前沿地区救治伤员。在这里她遇到了人生的第二次转折。

她被安排为一位德国大夫的助手。这位大夫叫汉斯·米勒，有着巴塞尔大学的医学博士学位。米勒大夫在1939年从德国来到延安，受到了毛泽东的接见，并参加了八路军。此时的他正担任前线手术队的队长。

手术队的工作远比后方医院要危险得多。作为助手，京子见证着这个勇敢的男人不顾近在咫尺的炮火冷静沉着地开展手术。共同奋战的日子里，米勒医生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可靠的小护士，京子也逐渐习惯于依赖这个儒雅勇敢的男人。

在战役即将结束的时候，米勒医生向京子表白了。但是年轻的京子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一段感情，再加上她仍然抱着日后回国的念头，便拒绝了米勒医生的爱意。

这一次二人在遗憾中离别，但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1949年平津战役，两人再次相遇，京子勇敢地牵起了米勒大夫的手。二人在战役结束后正式结婚。这一年，京子18岁，米勒34岁。

“米勒的领导对我说, 你知道吗, 米大夫等了你两年!”京子在回忆那段岁月时说。“他对我是真心的。”

这两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一个来自德国，一个来自日本，都是二战轴心国的国民。战友们开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玩笑：“一对法西斯”。

战争结束后，夫妻二人居住于长春。1953年京子又一次得到了回国的机会，她的许多日籍同事选择了回家，而她决定留在中国——现在的京子是一位著名医生的妻子，一个资格老道的药剂师，和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自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和平年代再无战争时期的激情和奋勇，但这些时光正因平凡而伟大。60年代，夫妻搬到北京生活。米勒作为学术权威投身于医学事业，京子则继续她的药剂师生涯。

1972年，京子终于在丈夫的陪同下回到日本探亲，顺带将日本检测乙肝的先进技术带回了中国。

1994年12月，79岁的米勒大夫因心脏病逝世。京子把二人居住的四合院永远定格在了丈夫去世前的样子，每日打扫清理。

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院子中的竹林里乘凉。那些竹子是米勒大夫几十年前种下的，现在已经成长为郁郁葱葱的一片了。在竹林的沙沙声中，老人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样，你会回日本吗？”米勒大夫曾这样问京子。京子一时语塞，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还未等她回答，丈夫便接过了话。

“你不能走。我们的相遇就是在那支军队当中。是党教育了你。”米勒大夫道。“我也是一样的。”

京子答道：“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