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成都又下雪了！

成都下起了2024年的第一场雪，翻出一篇旧作。

嘚瑟吧，成都人

记忆中，成都有雪，只不过特别儿科。所谓雪花，大都尚未发育成熟。它个头小颗粒状，像食盐却不咸。细小的颗粒，降落时飞舞不出“山舞银蛇”的韵律，却如小儿学步磕磕绊绊，勾勒出一条断断续续的歪斜轨迹。最后，没轻没重跌倒在地，顿时化为乌有。成都人自嘲，这样的下雪，全等于“头皮屑”掉落肩头。

记忆中，成都有雪，但不是年年都来报到，而是隔三差五，就在人们将要忘记时，它才终于鼓起“丑媳妇还得见公婆”的勇气，蹑手蹑脚扭捏而来。殊不知它的每次到来，都会让成都人感到惊奇，充满期待，总要抓起电话给家里人通报：“妈呀，你看看窗外，成都下雪了！”可话音未落，眼前稀疏的盐粒已经全然消失，姗姗来迟的成都雪提前结束行程，打卡完成了本年度的光荣任务。只留下冰样的风，吹在脖颈上雪样的冷。

作为旅游城市，成都口碑连年提升，成都人脸上放出红光。然而到了冬季，天地间少有飞雪装点，缺席一种高雅的纯洁与天真的浪漫，乃成都先天一大缺陷，是成都人心头沉重块垒，最让成都人严重自卑。他们嘴上没吐露，骨子里却深埋着对雪景的病态渴求。元旦办事的新人，婚宴尚未结束就急匆匆赶往机场，忙慌慌飞去东北边陲喜度半个蜜月。既花钱又遭罪，为的就是看一回真正的冰雪，给新婚相册增添几张正宗雪景。

谁知今年运气来得陡然。日历刚刚翻去6页，不等人们做好心理准备，一场像模像样的瑞雪，就大张旗鼓袭击了成都的天空，就货真价实占领了成都的大地，赐予了成都人一个猝不及防的“爱你没商量”。

雪是从早上开始下的。拍第一张照片的人，借助了路灯的光亮。不过，刚开始的成都雪，还是没能跳出旧模式，仍然以颗粒状的身姿，循着老路晃悠下来。可等你打完电话后，一看天空，成都雪不但没像往年一样，手忙脚乱鸣金收兵，而是一鼓作气乘势而上。食盐状的颗粒飘着飘着就没了，变成了有棱有角、有大有小的薄片。小的似粗鸭绒，大的如小鹅毛。它们簇拥在一起，特别自信又特别放松，随心所欲随风飘舞，跳跃出了很大的跨度，翻卷出了汹涌的浪潮。同时伴有队形的变化，节奏的变化，层次的变化。此时的成都雪啊，恰如长袖翩翩的藏女，正跳着一曲《我的九寨》——美不胜收；更像一幅动感十足、意境深远的草书作品铺展开来——气象万千。

猛然间闹腾出这么大动静，多愁善感的成都人没有理由不嘚瑟，没有办法不狂欢！所有的手机都开启了拍摄功能，所有的手机都频发朋友圈，五洲四海都在第一时间获取了成都下雪的信息。而上课的小学老师，来不及请示校长就自作主张，带了全班孩子跑到操场上欢呼雀跃。男人们邀约三朋四友开车上山，在雪地里敞开胸怀兜风揽雪，一路大呼小叫吟诗作赋；女人们穿红着绿、涂脂抹粉，嘻嘻哈哈猛拍雪景。山头，5岁女童哈着白气堆出了肥胖雪人；河畔，七旬太婆踮起脚尖秀出了芭蕾舞姿……

更有媒体编辑别出心裁，僵着手指敲出征文启事，精心策划《雪啊……》专版致以庆祝。有应征者就大言不惭直抒胸臆：“建议市人大将1月7日定为成都瑞雪节，每年全市放假一天隆重纪念。”

半夜，飘扬一天的成都雪停了，疯狂一天的成都也睡了。万籁俱寂中，有醉翁从梦中醒来，摸摸索索上完厕所，又抓起手机翻出视频，痴痴地看、咯咯地笑……（图片来自网络）

（原载2021年1月21日《西南铁道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