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的围城-生活的磨练（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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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的真相》第三部《静安的围城》，原创首发，抄袭必究！

故事发生在1995年。

1、

清早，九光起来的时候，静安也跟着起来。

到了厨房，把液化气罐拧开一点，擦一根火柴，点着炉盘。

九光洗脸呢，说：“静安，不用整早饭。”

静安说：“一早晨不吃饭，你就干活，容易出事。”

静安煎了一个荷包蛋，煮了一碗面，看着九光吃下去，她心里安稳一些。

想回到炕上再睡个回笼觉，再一想，不睡了，看看书，写点日记，弹弹吉他，早晨的时光挺好的。

静安以前都是熬夜，很少起早，除了在车间上夜班的时候，不得不起早。

她想，以后，就跟九光的作息时间一样，晚上早点睡，早晨早点起，能给九光做点饭。

这几天的日记，都落下了，没有写。静安趴在被窝里，攥着钢笔，往日记本上落笔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旁睡觉的冬儿。

冬儿的小脸粉白儿粉白儿的，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天还没有大亮呢，朦朦胧胧的光线里，冬儿睡着的样子，可爱极了。

静安就这么趴在炕沿上，手攥着笔，下巴颏垫在日记本上，长久地端详着自己的冬儿，耳边忽然回荡着费翔那首《读你》——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浪漫的季节，醉人的诗篇——

静安正歪头哼着歌，忽然看着窗外的九光有些怪异——

哪里怪异呢？一下子，又想不出来。静安就跪在炕上，向窗外看。

窗外，九光左手茶缸子，右手一根牙刷，蹲在那棵老杏树下，来回地晃着头，刷牙呢。

静安心里想，九光什么时候变得干净了呢？无意中往九光身上撩了一眼，浅绿色的高领衫，扎在腰带里，一条淡灰色的长裤，晾衣绳上搭着一件夹克，没有什么变化啊。

九光临走之前，又回到卧室，亲亲冬儿的脸，又亲亲静安的脸。他低声地说：“我走了，不用惦记我。”

静安摸着被九光亲过的脸，歪头去看九光，说：“胡子刮了？刮得挺干净。”

九光伸手摸摸下巴，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九光真的变干净了，以前刷牙刮胡子这些小事，静安要唠叨好几遍，甚至要发怒了，九光才会动一下。

现在到工地上班，他变得勤快了。还是上班好呀，要是在家待着，女人还好一点，能在家里待住，男人的话，多数待不住，不是玩麻将，就是东游西逛，容易出事。

人，还是要有个工作。

2、

九光到工地的时候，带班的老舅和三叔，已经把活儿分派下去，九光也跟瓦工一起抹灰，他得掐着点，知道工人有没有窝工。

干一阵儿活，九光就主动招呼大家歇一歇，喝口水，抽根烟。

九光说：“兄弟们，不干了，说啥也不干了，给老板干活也不能累死。歇着，喝口水，抽根烟，聊点闲篇儿，快点，谁有段子，赶紧说，要是逗不笑大家，罚他做力工递砖。”

工人们哄堂大笑。

九光挨个地发烟，大家一边抽烟，一边唠着闲磕，笑声不断。

九光发完两圈烟，大家歇够说，笑够了，也抽得过瘾了，就起身干活。

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养足了精神头，尤其老板又敬烟，又递水，还说着拜年嗑，谁还不努力干活啊。

九光的工程干得快，经常是等着钢筋工和木工。

上午的时候，九光看到工地的大门口，一辆摩托驶了进来，摩托后面还驮着一个人。

在远处看，这个摩托有点像葛涛的。等摩托驶到近处，九光才看清，骑摩托的是李宏伟。

九光从架子上跳下来，迎着李宏伟走过去。

九光说：“李哥，你咋来了，找我有事？”

李宏伟指着身后的人，对九光说：“这是老余，我的一个朋友，瓦工，想到你这里找点活儿干。”

九光打量着老余，老余三十来岁，身体干瘦，身材略高，皮肤晒得黝黑，两只眼睛有点独特的亮，让他心里动了一下。

九光说：“老余，你以前跟谁干了？”

老余淡淡地说：“跟着家跟前的人干瓦工了。”

九光说：“今年咋没跟着那伙人干了呢？”

老余说：“他们去大连搞工程，我媳妇要生了，我就没走。可也不能不干活，老婆孩子等钱呢。”

九光一听老余媳妇要生了，他一下子就想到静安生孩子的时候，死去活来，在走廊里叫得惊天动地。

九光心软了，说：“干了几年了？”

老余说：“没结婚前就干了。”

九光说：“等一会儿，我领你去见派工的。”

工地里是不招散工的，这规矩，九光懂，但今天，老余说得可怜，又是李宏伟送来的，九光防范的心，就弱了。

李宏伟说：“渴了，哪有水喝？去你们厨房，讨口水喝。”

李宏伟在工地上四下看了看，看到宿舍附近，另外搭了一个独立的工棚，他就用手一指那个工棚，说：“那是食堂吧？”

食堂不会跟工棚连在一起，因为食堂里动火，怕厨房出事，一旦出事，就把工棚也燎着了。

九光也向食堂望过去，说：“对，这就是我们的食堂，咋地？想参观一下？走吧，领你去看看。”

李宏伟走到食堂门口，食堂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女人，一双眼睛看着九光，眼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李宏伟说：“这就是做饭的厨师？”

女人说：“就是做饭的，不是厨师。”

李宏伟说：“做饭的不就是厨子吗？”

女人笑笑，看了九光一眼，没说话。

食堂里案板上正在切着大头菜，地上挺干净，案板也干净，女人腰里扎的花围裙，也挺干净。

李宏伟只扫了一眼，并没有多打量小茹。

小茹略微比静安丰满一点，娇俏一点，眼神不那么安分，她有啥比静安好的？

李宏伟在食堂转了一圈，接过小茹递过来的一杯水，说：“你就是那个做饭把工人差点药死的厨子呀？”

小茹一惊，眼神跳了一下，没等说话，先向九光看去。

九光横了李宏伟一眼，说：“李哥，你咋说话呢？她就是个做饭的，买菜是另一人的事儿。”

李宏伟一双眼睛凌厉地扫了小茹一眼，说：“带芽子的土豆，能不能吃，这谁都知道，她不是做饭的吗？这点事，还不知道？”

九光看到李宏伟眼神不善，说话口气不太对，他有些不悦。

九光说：“李哥，你今天干啥来了？觉得你说话不对呢？”

李宏伟半开玩笑地说：“咋地，这是你的人呢，我说一句都不行了，这么护着呢？”

九光有点不高兴，说：“你说啥呢？话不能乱说，人家是小姑娘，还没结婚呢，你别啥都说。”

李宏伟说：“有些小姑娘，比结婚的妇女还剌扯，啥事都干呢——”

李宏伟话说到这里，已经很过分，不能再说了。

小茹满脸胀得通红，低头去切菜，也不敢看九光。

九光过来扯李宏伟，往食堂外面拽。

九光说：“你今天的目的是啥呀？来调查我呀，还是来调查食堂啊？”

李宏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九光。九光掏出打火机，给李宏伟的烟点上。

九光打量李宏伟，说：“葛老板派你来的？”

李宏伟向九光脸上吐了一口烟圈，说：“他能派动我？我自己来的。”

九光说：“你来，到底啥事？”

李宏伟说：“给你送个瓦工，就这么简单。”

九光有点不相信，戒备地看着李宏伟。

李宏伟说：“静安在厂子借钱呢，给你堵工人医药费的窟窿。这个做饭的，你竟然还留着？要是让静安知道，她会怎么想？还会帮你借钱吗？”

李宏伟说话声音不低，他刻意地让食堂里面的小茹听见。

果然，里面切菜的声音停下了，李宏伟不用回头，也知道小茹在听着门口两人的说话。

九光半开玩笑地说：“这是我工地上的事，就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您要是有钱，就帮我，没钱，就别耽误我干活。”

李宏伟抽了一口烟，说：“你调查蔬菜供应商了吗？这件事，应该他们负责，医药费应该他们赔。”

九光不懂，问：“什么供应商？”

李宏伟说：“就是卖给你们土豆的人，把他们找到，把医药费给他们，让他们给你报，这事儿打到哪儿都赢，何必让静安在厂子里借钱！”

九光说：“谢谢李哥，我马上去查查。”

李宏伟办完了要办的事，准备离开。九光去送他。

李宏伟想了想，还是说：“九光，咱俩年龄差不多，外面的事，逢场作戏可以，别亏了家里的老婆孩子。”

九光说：“你放心吧，李哥，我对静安和冬儿好着呢——”

3、

李宏伟骑着摩托走了之后，九光把老余带到三叔的面前。

九光说：“一个朋友送来的，瓦工，干了几年了。你试试工，行就留下，不行，走人。”

九光转身想走，三叔紧走几步，追上九光。

三叔回头瞟了老余一眼，老余没看三叔，默默地望着前面干活的工人。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裤子，衣服旧了，洗得有些发白，脚上穿着一双刷得很干净的绿胶鞋。

三叔说：“九光，工地上不收散工，这规矩都懂，你咋还带头破坏呢？”

九光有些无奈地说：“朋友送的，我也不好驳他的面子，我看这人没事儿，用吧。”

三叔说：“你那朋友可靠吗？别出啥事啊。”

九光说：“他还不至于害我。”

九光心里有数，李宏伟就是为了静安，也不会对他下死手。

见三叔还是有些犹豫，九光就说：“你要是确实不放心他，就试试工，挑个毛病，把他打发了——”

三叔放心了，说：“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咋做了。”

工地上历来不招散工。工地上一旦出事，都是大事，要命的事儿。

大多都是散工出事。

三叔走了之后，九光径直来到食堂。

一进食堂，看到小茹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含满了泪水。

九光说：“哭啥呀？也没人说啥呀。”

小茹说：“你那个朋友，看我的时候，眼神可毒了。”

九光说：“他就那样，说话阴阳怪气的，你不用管。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们买土豆，都在谁手里买的？”

小茹有些结巴，说：“都是我姐买的，我也不知道。”

九光有些生气，声音大了些，说：“你们俩一起去买菜，你不知道？”

小茹的眼泪从眼眶里扑簌簌地滚下来。

小茹生气地说：“你冲我吼啥呀？都是我姐买的菜，我知道啥呀？”

九光说：“让你姐明天来一趟。”

小茹说：“我不去告诉，你自己去呗？”

九光恼怒地说：“你不想干了？不想干了就走？”

小茹哭着说：“没想到，你这么狠心——”

九光已经气冲冲地走出去，不知道听没听见小茹的话。

远处，老余站在架子上，拿着泥板子抹灰，但见他手到之处，砖头一块一块地码上了，脚边一个水泥点都没有落下。

三叔和老舅看着老余干活，三叔没说话，脸上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了。

老舅笑着说：“咱们工地的瓦工，要都是这样，那咱们的工期可就缩短了，省下老多成本了。”

三叔没说话，只是觉得这小子活儿这么好，怎么会到九光的工地上来挂单呢？

4、

葛涛站在长胜门口，指挥着几个保安，把门口的两个灯笼拿下来，他觉得这两个灯笼不够气派，又做了两个大的灯笼。

见李宏伟骑着摩托回来，一脸的寒霜，心里已经了然。

葛涛跟着李宏伟进了长胜，说：“咋样，你脱还是我脱？”

之前，两个人打赌，要是九光和女人有事，李宏伟要脱了跑一圈，要是九光没事，就葛涛脱了跑一圈。

李宏伟说：“脱什么脱，你就喜欢脱！”

李宏伟抓起窗台上一杯水，就往嘴里喝，他嗓子都冒烟了。

葛涛说：“宏伟，宏伟——”

李宏伟没搭理葛涛，他咕咚咕咚，喝了一个饱。

葛涛看着李宏伟笑，说：“那水里我吐唾沫了！”

李宏伟一阵恶心，举着茶缸子就要揍葛涛。

一旁的保安小姚，冲李宏伟笑，说：“李哥，六哥逗你玩呢。”

葛涛向小姚看过去，小姚马上不笑了，转身走了。

李宏伟瞪着葛涛，说：“再开玩笑，别说我收拾你！”

葛涛说：“你收拾我吧，我正皮子紧呢！”

李宏伟没搭理葛涛，要往后厨走。

葛涛在他身后说：“宏伟，你不会这么不讲究吧？打赌赌输了，不敢脱？”

李宏伟说：“输啥呀？梳头啊？”

葛涛说：“你看你的脸，都气歪了，那我说的肯定是真事儿，你六哥的眼睛，阅人无数，还真没看走眼过！”

李宏伟说：“就是眉来眼去，你就说人家有事？你摁在炕上了？”

葛涛说：“那还用摁吗？眉来眼去就够了，还有，出了这么大的事，九光找个替死鬼，就算完事了，却把这个女的留下了，她哪有静安好啊？看她胖那样吧，一走路还罗圈腿——”

李宏伟给了葛涛一杵子，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好好说话滚犊子！”

葛涛说：“我又没念过几天书，我说话就这样。那有学问的人，干的坏事更损。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吗？流氓不可怕，有文化的流氓才可怕！”

李宏伟长舒了一口气，没搭理葛涛。

葛涛说：“这回你也知道了，赶紧告诉静安去吧，我告诉静安，你说我没安好心，这回把好心给你了，你去告诉吧。”

李宏伟盯住葛涛，说：“告诉她干啥？”

这回轮到葛涛吃惊了，他说：“那老爷们都那样了，还要啊？”

李宏伟说：“你管人家要不要？那是静安的事，你少嘚瑟！”

葛涛笑了，一双眼睛斜睨着李宏伟，说：“你不会是不敢告诉静安吧？那我去告诉她！”

李宏伟说：“以前就知道你手欠，没想到现在你嘴还这么欠呢？告诉她干啥呀？你认为她会信吗？”

葛涛说：“她不是最相信你吗？你去告诉她，她不就信了吗？”

李宏伟说：“这件事，就不用你六哥操心了，你管好长胜的事儿就得了。”

李宏伟对站在远处的小姚说：“兄弟，给我整杯水去。”

小姚要动身之前，眼睛向葛涛看了过去。葛涛下巴颏扬了一下，小姚的两只脚就移动了。

李宏伟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他假装没看见。

李宏伟踢了葛涛一脚，说：“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小巴黎，我看小巴黎外面的墙，重新粉刷呢，是不是要重新开业？还是冯老板吗？”

葛涛一愣，说：“老冯又要开业了？”

李宏伟说：“多操心点生意上的事儿，女人的事，你就少管。”

葛涛说：“我做生意挣钱，为了啥呀？不就是为了女人吗？你还不让我管，我看呢，静安早晚毁在你和九光的手里。”

李宏伟说：“小巴黎要是重新开业，咱们长胜的这些服务员，可能要走一半，你想没想过，这些服务员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葛涛郑重起来，说：“你担心，会把咱们的客人带走一半？”

李宏伟说：“你说呢？”

葛涛的眼睛眯缝起来，眼神复杂。

5、

下午，李宏伟提前半小时，骑着摩托车上班。

进了厂子大门，他把摩托停在办公楼的楼前，走进办公楼。三步两步上了二楼，敲开秘书室的门。

开门的是静安。小王今天有事，提前走了一会儿。

静安看到李宏伟，一愣，说：“小哥，你咋来了？”

李宏伟说：“找你说点事儿。”

静安把李宏伟让到房间，端起暖壶，给李宏伟倒水。

李宏伟站在窗前，往楼下看了看，看到自己的摩托车停在楼门前。

李宏伟接过静安递过去的水杯，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静安有些不安地看着李宏伟，说：“小哥，你咋地了？葛涛说这件事不行？”

李宏伟听见静安说这句话，知道两人想的不是一件事。

看着静安的模样，他替静安难过。以前，也听说静安要离婚，但是，女人说离婚，就是口头禅，看哪个女人真离婚了？再说，冬儿都一岁多了，离什么婚？孩子怎么办？

离了婚，静安的日子，更难过。李宏伟不禁叹口气。

静安说：“小哥，要是难办，就拉倒，我不信他还敢骚扰我，再跟我嘚瑟，我就挠他满脸花——”

李宏伟蹙着眉头，不悦地看着静安，说：“你不是孩子了，能不能带着脑袋出去办事啊？说话的时候，先过过脑子，我都不敢轻易地惹葛涛，你还挠他？”

静安看李宏伟一脸的严肃，她也严肃起来，说：“那他骑脖颈子上拉屎，我就让他拉呗？”

李宏伟气笑了，说：“你就把他薅下来，往死了揍，别松手！要揍！就把他揍瘪了，别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静安又被李宏伟的话逗笑了。

李宏伟又板起脸，说：“你呀，一点不知道愁。”

静安说：“那咋办，我就这么缺心眼，反正，我豁出去了，拿命跟他拼！”

李宏伟就不愿意听静安这么说话，他说：“你有几条命，跟他拼？你不会绕着弯儿，收拾他？”

静安说：“我不会绕着弯儿！你会呀？那你都教我呀？”

李宏伟知道，静安就是一根直肠子，前20多年，她咋活过来的呢？

也是，当时她一直念书，纯粹是念傻了！念呆了！人生险恶都不懂！

李宏伟说：“算了，说正事儿吧，你会唱二人转吗？”

静安摇摇头，说：“小哥，你问这个干啥？”

李宏伟严肃地说：“你会不会？”

静安看见李宏伟严厉起来，她不高兴，说：“不会！”

李宏伟说：“不会就学！”

静安说：“不学！”

李宏伟说：“你咋这么犟呢？连小哥的话都不听了？”

静安见李宏伟语气缓和了，她自然也不生气了，就说：“我为啥要唱二人转？”

李宏伟说：“我明着跟你说吧，跟你绕弯说话，太费劲了，你那脑袋呀，也不知道都装啥了。”

静安小声地嘀咕，说：“装歌词了，要不然，那些歌词我咋能记住呢？”

李宏伟被静安逗笑了。他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静安。

李宏伟说：“再过几天，老谢的爷爷做寿。老谢的爷爷年轻时候可风流了，喜欢上一个唱二人转的姑娘，就跟着人家跑了，连家都不要——”

静安瞪大了眼睛，笑着说：“谢哥的爷爷这样吗？看谢哥挺正经的。”

李宏伟也笑了，说：“老谢他爸以前可恨他爷爷了，后来，年纪大了，他爷爷也收心了，供他念书，给他娶媳妇，盖房子，关系就缓和了。”

静安认真地听着，不知道让她学二人转啥意思。啥意思，她都不学。

李宏伟说了半天，最后说：“等老谢的爷爷做寿那天，肯定要请演出队去唱歌，我就联系全哥的演出队，到时候，你上台唱二人转，老爷子一高兴，你就认他做爷爷——”

静安说：“我不唱！”

李宏伟说：“你这么犟干啥呀？你都认老谢做干哥哥，那他爷爷，不就是你的爷爷吗？”

静安说：“叫爷爷没问题，我就是不唱二人转！

李宏伟见静安说得斩钉截铁地，就纳闷，问：“为啥呀？”

静安没说话，脸先红了。

李宏伟更纳闷了，这咋地了？自己也没说啥呀？静安的脸咋还红了？

李宏伟说：“老妹，你有啥事，要跟我说，我就想出来这么一招，你认了老谢的爷爷是爷爷，葛涛就不敢轻易跟你嘚瑟。让你唱个二人转，就这么难吗？”

静安不想说，但看着李宏伟着急的样子，她只好说。

静安红头涨脸地说：“那二人转能唱吗？你看看他们唱二人转的，眉来眼去的，在台上骨碌来骨碌去，还钻裤裆，还，还，还说磕碜话，我臊都臊死了，张不开嘴，唱不出来！”

静安说着，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李宏伟忍不住笑了，他心疼静安。静安的心里就是一块白纸，他不忍心跟静安描述社会上的种种黑暗。

李宏伟说：“不唱就不唱吧，小哥替你唱。”

静安愣住了，好奇地问：“小哥，你还会唱二人转？”

李宏伟在地上来了个亮相，捏着嗓子唱道：“一更里呀，跃过花墙啊，小奴我好悲伤啊，站在那廊檐下呀，我二目细大量啊——”

李宏伟眼珠子乱转，把静安逗乐了。

李宏伟说：“你不唱就不唱吧，我替你唱。”

李宏伟走了之后，静安心里暗暗地责怪自己，李宏伟是为自己好，是帮自己想办法——

可是，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歌词儿，还有那些搔首弄姿的动作，她做不来。

隔了一天，又是要下班的时候，李宏伟来了，一进办公室，就把一个磁带，递给静安。

小王看到李宏伟来了，就收拾东西，提前下班了。

静安接过磁带，看到磁带上写着“水漫蓝桥”，韩子平和董伟演唱的。

这个二人转，静安已经听过，是农村的老叔来家里，给家里打衣柜，还给静安打了一个书柜。

现在，静安的书柜里，就锁着静安最重要的东西：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还有那张1500元存的八年的存折。

当年老叔来家里做木工活儿，他们干活的时候，录音机就放着二人转，就是韩子平和董伟的二人转。

有《猪八戒拱地》，有《三打白骨精》，还有《梁赛星擀面》，《回杯记》，《水漫蓝桥》。

静安说：“小哥，你给我拿水漫蓝桥的磁带，啥意思啊？让我学唱这个？”

李宏伟说：“对呀，老爷子就喜欢听这么悲的。”

静安沉默了，没说话。

李宏伟说：“你对二人转有误会，有的演出队到乡下唱野台子戏，为了吸引观众，啥埋汰的词都唱，但这个二人转不是那样的。”

静安知道李宏伟说的是对的，她以前是想到王胖子和一副架在台上唱二人转的样子，两人一会儿趴下，一会儿跪下，丑态百出，她唱不了这个。

李宏伟说：“这跟野台子戏不一样，这是到老寿星的寿宴上去唱二人转，寿宴上，到场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能做那些粗俗的动作。”

静安看着李宏伟，说：“那我咋唱啊？就站着不动，举着麦克风唱吗？”

李宏伟说：“行。”

静安说：“可是，这个二人转挺长的，我怕记不住那么多的歌词。还有，谁跟我唱一副架？”

李宏伟说：“你就别管了，只管唱董伟的歌词，韩子平那个角儿，我给你找人。”

静安说：“好吧，我信你了，小哥，这些歌词，都要学会？”

李宏伟看着静安，说：“你说呢？”

静安咬着嘴唇，笑了，说：“小哥，谢哥爷爷哪天做寿？我怕我记不住这么多歌词。”

李宏伟说：“一周后呢，还来不及吗？”

静安忽然眼珠一转，说：“小哥，寿宴上都喝酒吃饭，谁有功夫总听二人转呢？我选一段唱不行吗？”

李宏伟说：“不行！都学会！”

李宏伟转身就走了，心里说，不拿出一点态度来，你也不怕个人呢！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就这么处事，非撞南墙不可！

静安见李宏伟走了，冲着门口做了一个鬼脸。

下班之后，静安到幼儿园接了冬儿，回到家，她就把磁带放到录音机里，一边干活，一边听着二人转，熟悉着调子。

“一更里月牙儿出东山，在磨房里急坏了蓝瑞莲，一心想念魏奎元。二更里来难入眠，站不稳来坐不安，盼的是三更天。三更里月牙照河湾，蓝桥上走来了魏奎元，等待着蓝瑞莲。盼相见，不相见，桥下避雨被水淹，淹的是真可怜。蓝瑞莲，到桥前，怀抱蓝衫泪不干，跳进了蓝河湾……”

静安听着这么悲切的歌声，心里想，小哥这回压题压得对不对呀？人家老爷子做寿，唱水漫蓝桥？不会把老爷子哭过去吧？

静安还担心，她不知道一副架是谁？谁跟她一起唱水漫蓝桥啊？

这二人转必须两个人一起练歌，一个人练歌的话，就得把所有歌词都唱下来。一周的时间，能行吗？

静安没有把握，心里直打鼓。

《婚姻的真相》第三部《静安的围城》，在《婚姻的真相》合集里。

《婚姻的真相》第一部、第二部都在合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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