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文脉·花地西湖(第16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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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城晚报《惠州文脉》12月22日版面图

六百年前的“红旗渠”

曹杰

2023年的初冬,因为做田野调查,再次驱车来到距离龙门县城不远处的江厦村。这是一个三面环山、土地平旷的宁静古村,早在洪荒时代,村子的庙山之上,就有先民敲击石火,渔猎耕战的痕迹,从石器时代到明朝,考古地层在这里一直持续数千年。

现在的江厦村民,基本以谭姓为主,自元明之交便开基落担于此,已经六百年了。在漫长的岁月里,时间的洪流并没有冲淡江厦宗族血缘的亲近感。时至今日,这里的村民之间,依然按照辈分,以亲族相称,有着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漫步在村中,除了宁静的小院和古老的祠堂,便是那些广袤的稻田。和稻浪相比,村落民居仿佛是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初冬的岭南,天气温暖,田野上金黄的稻谷,有些沉甸甸地低着头,看着大地;有些则已经收割,露出新鲜的稻茬,在阳光和微风的照拂下,散发出阵阵清甜,沁人心脾。

水是润泽江厦的灵魂,但是江厦最开始时却没有灌溉之水。在江厦村的南部,有一条天然的河流三洞河,因为发源于旁边的三洞村,因此而得名。三洞村虽然空间逼仄,但是地势较高,水流平缓,只要稍作引流,河水便可灌溉田地。但是到了江厦,河床陡降,形成深谷,很难汲取灌溉庄稼。

因此,南宋进士谭瑞奇七世孙谭保恙,最先选择的栖居之地是麒麟寨山背后的三洞,作为一处山间平地,三洞村水土丰美,宜于农耕。于是他们就落户于此,开荒种田。谭氏在此,两代单传,到谭保恙之孙谭佐卿时生下四子。其中次子谭明海,字文渊,号逸叔,也生四子,谭氏自此繁衍壮大,丁口日盛。狭小的三洞村已经逐渐显得拥挤,于是,颇具开拓精神的谭明海和续弦之妻唐氏决定,走出大山,开基江厦。

当时的江厦,虽然荒地众多,但是因为缺乏灌溉的水源,不适宜稻作。为了解决用水问题,谭明海带领妻子儿女,和族人一起,经过勘察之后,决定在三洞村尾的三洞河,利用河床天然的大石,构筑水圳,将水引入沟渠,沿着山腰,盘山而行,将水送到江厦农田的高处。

在没有现代化器械的古代,这项工程是浩大的,除了本族人同心协力之外,谭明海夫妇前后用了九头牛的靡费,才完成了这一水利工程。修成之后,水渠绵延五千米,灌溉良田两千余亩,万余人因此得益,堪称六百年前的“红旗渠”。为了纪念其艰辛,谭氏后人便将这一工程称之为“九牛圳”。

九牛圳的选址是极具智慧的。水圳的源头,在山洞村的村尾,这里筑坝,既可以提升水位,保证三洞村耕作的用水,避免产生纠纷;也能保证输入水渠的水量持续稳定,可谓一举多得。同时谭明海将坝基筑在天然石块上,与河床成为一体,也能有效防止溃坝。

水圳的入水口不远处,谭明海凿开天然的石梁,留下凹槽,插入木板,这样既能控制水量,防止涨水时过多的水流涌入,冲毁水渠,也能防止表面的树枝杂物涌入水渠,造成拥塞。因为石槽形如狗牙,因此当地人称之为“狗颔石”。事实证明,这一看似简单的设计,发挥了极大的功效,山洞河是一条山溪水,雨季涨水很凶猛,但是经过数百年的风雨,这里的水圳和水渠从未溃塌,足见其科学牢固。

作为工程的主体,九牛圳的水渠大部分都是沿山开凿,很少有砌筑的,在没有电钻的时代,凿渠的难度要比筑渠高很多。虽然增加了工作量,却能有效地防止自然风化对水渠的影响;而且九牛圳水渠的位置高于江厦村大部分水田的高度,这样一来,村民取水灌溉田地也十分方便。数百年间,江厦村几乎没有对九牛圳有大的修理和维护,而其至今依然通畅,在江厦人的生产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我们很难想象,在没有水平仪等先进测量工具的古代,先民是如何凭借智慧和毅力,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上修筑水利的,而且有着六百年的“保质期”,至今滋养着江厦儿女。而今,得益于九牛圳的灌溉,江厦有着丰富优质的稻米产出,这让江厦人的生活富足而宁静,他们善于酿制米酒,制作米食。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修筑“九牛圳”的牵头人谭明海和他的妻子唐氏。

在江厦,谭明海是他们的开基之祖,唐氏则被村民奉为祖婆,年年享受宗祠的庙食香火。因为修筑九牛圳,开基江厦,谭明海在岭南谭氏发展史上,也留下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后世子孙不仅在江厦为其修筑了雄伟的谭氏宗祠,传承他的开拓精神。而且筹资,在广州的谭家祠的右面,整理出房间,让其配享其中。

广州的谭家祠祭祀的是谭宏帙,因此也称“宏帙祖祠”,谭宏帙是后周进士,官至刑部尚书,陈桥驿兵变之后,为了避祸,南迁韶关,他也被视为岭南谭氏一世祖。在江厦谭氏宗祠内,有一块辞赋体的《省城祠室碑》,这块碑文介绍了谭明海的功绩,同时也说明配祀宏帙祖祠的意义,碑文说谭明海“绍刑部之家声,爰开冈厦,绵弋阳之世德,配祭省垣”,当时公款不足,谭氏子孙踊跃捐资,“集支内子孙在宗祠上签题,以助蒸银之不足。”足可见江厦谭氏子孙对谭明海的敬重。

九牛圳的开通,使得江厦成为旱涝保收的福地。说仓廪实而知礼节,有了基本的物资保障之后,谭氏后人刻苦读书,先后修建了挺华书社等读书场所,子弟之中先后出现了谭纶邦、谭冠英文武两进士,这在整个龙门,都堪称榜首,其余举人、贡生也是历朝皆有。抗日战争时期,江厦谭氏儿女挺身而出,与日寇奋勇拼杀,留下了可歌可泣的故事。江厦,俨然成为了龙门文章锦绣之地,英雄热血之村。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六百年过去了,修渠的人已经隐入历史,成为过去。但是这一泓碧水,依然带着先人们的殷殷期许,灌溉着江厦这片土地。滋养他们的,除了以水溉田,结出的丰稔谷禾,还有先人们迎难而上、自强不息的精神。

雪晴云淡日光寒 李海波 摄

烟雨东江(三)

□ 牟国志

(接上期)

咸丰四年(1854年)七月上旬的一天,沙坳村何氏族人何亚黄到马安圩卖粮。他刚将一担稻谷在圩街放下,几个官府的粮差就大摇大摆地过来了。一位粮差抓起何亚黄的稻谷看看,道:“嗯,你这稻谷成色不错,官府收了。”何亚黄闻言大惊,他知道,官府的收粮价比市价要低一半,跟抢差不多,于是哀求道:“官家,今年收成不好,已经少收好多粮了,你再低价拿去,我一家的日子怎么过啊!”粮差一听不高兴了,说:“你那意思,我收了你的粮,你的日子反倒过不下去了,你这不是和官府作对吗!”何亚黄道:“我哪敢和官府作对,我只是想把粮卖个公平价罢了。”粮差火气上来了,骂道:“妈的,你说官府不公平,这不是诋毁官府么!跟你说,今天这粮,我是要定了,哼,你敢造反不成!”何亚黄是条血气方刚的汉子,此时怒火升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道:“这粮我就是不卖给你,就造你的反了!”粮差闻言大怒:“好,你拒卖官粮,蓄谋造反!哥几个,上!给他点厉害看看!”说着,粮差挥动一双老拳扑上来,一拳将何亚黄打了一个趔趄,其他几个粮差也围上来,拳打脚踢,何亚黄左避右躲,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情急之下,何亚黄抄起扁担向对方扫去,那个领头的粮差竟操起刀砍将过来,何亚黄赶紧偏头一躲,那刀没有砍中他的脑袋,却削掉了他的一块耳廓,顿时鲜血直流。何亚黄怒不可遏,一扁担打过去,正中那粮差后脑勺,只见那粮差身子一挺,拿刀的手垂了下来,扑通一声倒到地上。何亚黄一看闯下大祸,丢下扁担拔腿就跑。其他几个粮差缓过神来,操起家伙就追。好在何亚黄身手矫健,又熟悉乡间地理,他跑进一片甘蔗林,又迂回到一块香蕉地,三拐两拐,就从粮差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亚黄虽然躲过了追杀,但他知道,官府绝不会善罢甘休,沙坳村是不能回去了,于是他躲到了沙坳村西邻的官桥村,去找密友陈吉胜。

陈吉胜是天地会的人,在当地颇有威望。天地会是清代民间秘密结社组织之一。因“拜天为父拜地为母”,故名。又称“三点会”“三合会”。天地会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相传1674年在福建莆田创立,后逐步扩大到长江流域各省及两广地区。会员成分有农民、手工业工人、城乡劳动者和游民。

陈吉胜看到耳朵上血迹斑斑的何亚黄,吃了一惊,忙问:“阿黄,你这是怎么了?”何亚黄细说了原委,陈吉胜叹道:“你这事闹大了,这是闯下了杀头大祸啊!”

何亚黄自是一脸悲苦,道:“我知道是大祸临头。但吉胜兄放心,小弟绝不连累你,我只是暂避两日,待风声稍过,我自会逃出归善,亡命天涯。”

陈吉胜正色道:“老弟此言差矣!你我既为兄弟,你犯下大事,为兄岂能坐视不管。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官府粮差犹如虎狼,欺人太甚!事已至此,你能逃到哪里去?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你们何家能不受牵连吗!与其诛连九族,不如跟他们干!现在东江会党四处起事,就是官府不仁,荼毒百姓造成的,这就叫官逼民反!”

一番话说得何亚黄热泪盈眶。他双手抱拳道:“吉胜哥,我的好兄长,有你这番话,我何亚黄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来报答你!你说得对,官逼民反,我是铁了心跟他们干了!”

两人于是召集村里天地会的会友们,密谋起事。又四处串联,痛诉官府不顾百姓死活,差役们为虎作伥,不得已要揭竿而起,得到了众多会众和农民兄弟的响应,决定聚众举行起义,以武力对抗官府。但是在推举谁为头领时,陈吉胜、何亚黄等均认为自己虽有点武功,但无韬略,实在不敢担此大任。正在为难之际,却有一个人从三栋赶往沙坳,毛遂自荐,愿意来领着大家轰轰烈烈地干他一场。

此是何许人也?他叫翟火姑,是惠州府城小西门外竹园角人,少擅技击,喜欢争斗,早年曾因闹事被官府关进监狱,出狱后闻东莞何六率领农民起义,屯踞石龙,就前往石龙投奔何六。但时间不长,何六领导的农民起义被清军击败,翟火姑遂遁逃回惠州,在三栋蛰伏。此时听说陈、何等要反抗官府,感到机会来了,于是自告奋勇来到沙坳。

翟火姑武艺高强,颇有谋略,又有过参加义军的经历,而何亚黄这里又事态紧急,于是何亚黄与陈吉胜统一意见后,遂推拥翟火姑为首领,定下举事日期。

(待续)

老屋换新瓦

□ 刘惠智

前段时间,留守老家的叔公打来电话,由于连续几日下雨,老家祖屋屋顶的瓦残缺不全,到处漏水,有一面墙已经倒塌了。我便趁国庆放假,约了老家换瓦的师傅,回去商量怎么修复。

老屋是爷爷的曾祖父修建的,共有六代人在这里生活过,迄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一百多年来,老屋见证了整个家族的兴衰更替和欢欣荣辱,雕梁画栋和泥砖黑瓦里也浸透了时光流逝过的痕迹。一扇扇斑驳的木门、一把把锈蚀的铜锁、一面面剥落的墙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老屋前面原有的一排老房子,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由爷爷带领家人拆掉后重新修建成了水泥砖房,剩下后面的上厅和几间老房子还保留着。自爷爷五年前去世后,父母跟着我到了城里生活,老家的房子便空置了,剩下还没有翻新的老屋由于没有整修,很多瓦片都开始破损。

心里想着老屋的瓦,过往的回忆也不断向我涌来。

忘不了夏日的午后,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瓦斜照下来,白色的微尘在光束里浮动、打转、飘散,爷爷此时刚干完农活回来,就在瓦檐底下的水缸里舀水洗脸,他苍老黝黑的脸庞多像历经风霜的屋瓦,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重压。

忘不了小时候下大雨时,雨水顺着瓦槽倾泻而下,那一条条水柱犹如一串串瀑布,从天而降,我们兄妹几个就在雨水的嘈杂声中嬉戏打闹,胆大的妹妹还用脚去踢那水柱,水花便四溅飞散,我们最后在大人的呵斥声中才停止玩闹。

在农村,炊烟是瓦最密切的伴侣,如果没有了炊烟,就像一个人没有了眼睛,缺少了应有的生气。傍晚,每当一缕缕炊烟从瓦房的烟囱里升起时,放牛的、打柴的、除草的、摘茶叶的、耙田的村民便放下紧绷的神经,嘴角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收拾收拾东西,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去。

由于烧的是柴草,炊烟并不全从烟囱里出来,它们也会从瓦片的各种缝隙里冒出来,那飘荡在瓦片上的轻烟,给宁静的乡村营造了一种唯美的画面。每每看到那既朦胧又缥缈的炊烟,空气中似乎还氤氲着柴草燃烧时特有的味道,村民们心里就会生发出一种温暖的感觉,一种家的熟悉味道。

瓦,就这样默默地陪伴着村里的人们,送走了一代又一代老人,又迎接一代又一代新的生命。晴天时,瓦给我们遮挡了烈日的曝晒,村里老一辈的人们都习惯了瓦房的阴凉。雨天时,瓦给我们遮挡了雨水的飘淋,雨水通过瓦片滴落下来,重新回归土地,完成了生命的轮回。早晨,村里的人们从瓦片上烟雾的升起中开启了一天的劳作;傍晚,村里的人们又从瓦片上的炊烟里结束了一天的辛劳。

瓦,一种泥土与火焰完美结合的建筑材料,浸透了祖辈们多少的汗水与智慧,又为后辈们遮挡了多少烈日与风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取代和替换了,仿佛一位迟暮的演员不得不离开心爱的舞台,心里多少有点无奈与不甘。

当看到一片片瓦片从屋顶上掉落、碎裂时,心似乎也跟着一起坠落、裂开。新装的铁皮瓦将老屋装扮得焕然一新,只是那白晃晃的铁皮与破败的墙壁怎么看都不协调,就像年老的婆婆穿着簇新的婚纱,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知道,有些东西我们无法阻挡它变质、破坏与消逝,但心里依然想挽留点什么……换瓦动工那天,我没有时间回老家,是妹妹和妹夫开车送父亲回去的,我还特意让妹妹他们用手机拍下换新瓦前屋顶瓦片的照片。

老屋换新瓦,目的是不想老屋在风雨的继续侵蚀下腐烂、坍塌,但换去的不仅仅是一片片瓦片,更是几代人的记忆与乡愁。

龙船街十年

□ 刘明霞

在惠州这个隋唐已是“粤东重镇”的古城,龙船街很年轻,才30多岁。龙船街的前身是龙船塘,龙船塘是惠州西湖之南湖的一个支流,上世纪八十年代填湖建房,龙船塘变成了龙船街。

龙船街沿西枝江惠沙堤而建,对比水东街、金带街这样的老街,它没有那么陈旧和衰老,也没有什么古老建筑,是那么的不动声色。街道一边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筑风格的单位办公楼,四五层高的样子,围在各自的小院里。沿江一边现在建起了一排排住宅楼盘,高楼让细长婉转的龙船街显得更加逼仄和压抑。街道的路面是水泥的,一段老旧破损、一段又工整平坦,新旧不一的路面记录下龙船街这30多年来的变迁。

在这条新新旧旧的路上,我进进出出了十年。龙船街的年轮上,无可避免印上了我年轻的足迹。

(一)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惠州作为一个投资热点城市,公开在全国范围内招聘人才,大批人才纷纷南下。惠州新闻媒体如雨后春笋,市委机关办报、行业办报、企业办报、合作办报风起云涌,使惠州的新闻业对新闻人才的需求与日俱增。年轻的我捏着一纸调令,来到了南方这片热土,所供职的商报员工宿舍就在龙船街。

商报的采编人员来自五湖四海,临时分住二到五楼,筒子楼道上的各家各户时常大门敞开着,我是这么个爱做饭的“厨娘”,三楼正中那间我的宿舍就成了同事们蹭饭的好地方。那时候,一餐饭做下来,可以是张家的米、李家的姜、王家的大蒜。时不时还有出去采访的记者带回来的馒头面包什么的,还会把其他媒体的同行也引来。真是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一家人啊。四处奔波采访写稿编稿的同事们辛苦了一周,到周末的晚上就聚到我家客厅打扑克。我不太会打扑克,也没有兴趣,只因我的客厅稍微宽敞一点,被他们“霸占”。

当我从商报院里北面的三楼搬到西面的二楼时,我的厨房后面,有一户人家,院子用围墙围了起来,地上拼接细碎而不规则的地砖,一两株小树枝叶伸展出墙来,有点春闺深锁的味道。周末的时候,小院里时不时传出钢琴声,常常听到的曲目是《水边的阿狄丽娜》,琴声稚嫩,韵律断断续续,估计是一个孩子在弹。我女儿也是周末练琴的时间多一点,我们这边有时候女儿练的也是这支曲子,当两家都传出这支曲子时,感觉灰暗的龙船街有了点亮色。

相比一街之隔的南坛闹市区,这条街显得冷冷清清。临水门路的街口有一家修锁的档口,偶尔有一两家士多和一家卖馒头的档口。周末的午后,会有卖豆花和阿嫲叫的担子从这条街吆喝而过,3岁的女儿就会找我要一元钱,飞奔下去。

女儿在龙船街从上幼儿园的3岁童孩,长成十几岁的少女。她的童年留在了龙船街。有一天她约了同学刘宝仪去龙船街寻找童年的足迹。我不知道女儿与同学回忆小时候的日子,龙船街有什么不会磨灭的记忆印在她们童年的脑海里?女儿小时候在龙船街吃阿嫲叫、豆花、鱼丸、云吞面等惠州小吃,形成了她童年的味觉,还在那学会了粤语和童谣。

采编人员的孩子,跟在父母身边的有这么五六家,多在龙船街这栋楼长大,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一两岁。走廊是孩子的乐园,女儿4岁的时候成了孩子王,带着那群孩子在走廊上“哇哇哇”地嬉戏、玩耍、捉迷藏,还拎着块小黑板给他们上课。

(二)

刚刚搬到龙船街时,有一次在一张发黄的老旧地图上,偶然发现龙船街斜对面西枝江对岸是沙下惨案旧址!心里一惊,后背有点发凉。而实际距离比地图上稍远几百米,在下埔滨江公园对岸。那是一段令人发指的往事:1942年2月,惠州第三次沦陷。日军将抓来的市民600多人,用铁线穿掌穿肩,连成一排排,押至西枝江边沙下,用刺刀捅死,死难者的血水染红了江水。这一事件史称“沙下惨案”。后来我问了好多惠州本地人,他们居然都不知沙下惨案旧址在何处。难怪现在网上有网友呼吁在下埔滨江公园立沙下惨案纪念碑。

前几日,向我的朋友、“老惠州”梁小姐打听龙船街的老故事,她给我送来一本《惠州西湖志》。此书收入了一张吴骞所绘《惠州西湖全景》图,上面标有龙船街的一条小巷“子西岭”的位置。那时候的“子西岭”和龙船街都在西湖水域里面,只不过龙船街还是一个水塘,叫龙船塘。

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惠城区迅速向四面扩展,桥西最先填的就是龙船塘、南门塘、灯盏塘、长塘。这些塘,基本是从原西湖水系分割出来的。龙船塘填后,在原址建街道,龙船街从此诞生。紫西岭是龙船街一条主要的小巷。这“子西岭”如何变成“紫西岭”的,有待考察。据史料记载,北宋诗人唐庚被贬谪居惠州,居城郡南郊区沙子步李氏山园。因唐庚字“子西”,后人将其所寓居李氏山园后的小山冈称作“子西岭”,以纪念唐庚。

突然就想起老朋友周锐坚早年跟我提到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龙船塘填成街,还种了许多香蕉、荔枝、龙眼树,房屋也建得比较杂乱分散,未形成完整的街道,住户邮件投递收寄很不方便,反映到圆通桥派出所,当时南坛、麦地等都属于圆通桥派出所管辖,作为分管户籍的副所长,他参与户籍的普查并经手过惠州小巷的命名工作,他说,那时已经叫紫西岭。

住龙船街时,我们晚饭后常常会到水门桥去散步,从龙船街街口的修锁店出到水门路,向右转就上了位于西枝江上的水门桥。听老惠州人讲,水门原称会源门。说是从前,惠州县城(今桥东)有一个做粮食生意的任百万在西枝江边开个小城门,由于近水,门又特别小,所以称:“水门仔”。

窄窄溜溜的龙船街,围绕着它,何以能生长出如此丰茂葳蕤的故事?冬去春来,霜晨月夕,龙船街低调而平和地打发着岁月。回顾那十年,胸中情愫的潮水仍然在漫溢,那周末的午后,阳光强烈地照在静静的龙船街,小街上传来悠长的一声吆喝:“豆花——阿嫲叫”时,灰溜溜的龙船街就变得温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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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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