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故事」东镇象棋轶事

李茂鹏

青岛象棋自三、四十年代，至六、七十年代，近半个世纪中，水平最高的地方,当属东镇。即“山东象棋看青岛，青岛象棋看东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因为这段时间里，青岛市的象棋高手，多住在东镇。1955年全国第一届象棋锦标赛山东入围的选手，只有青岛的方孝臻、戴光洁。

方孝臻49年以前是华北火柴厂工人，住太平镇。与我堂兄是好友。堂兄说:有段时间，每到礼拜天，方孝臻就约他到西镇去，当时西镇有一姓崔的人，此人十分喜欢下棋，棋艺在当地也算上乘，好胜。开一间不小的破烂店，收入不菲。他与方孝臻约定:三盘二胜，谁输谁请吃饭。如果打成平手，由方孝臻请吃。于是方孝臻不是二胜一负，就是二胜一和，间或一胜二和，总之，老崔请吃是铁定了。方说：不能三盘全赢，那样老崔就没有兴趣了。还有一次，方孝臻在台东四路“水龙池子”见一摆棋式的赢了几个人，便誇口说“青岛恐怕没有人能赢下这局棋的。”方本不想管，由于这人狂妄，他想教训他一下。赌注是:方孝臻一个月的工资，摆棋式的一个分量不轻的金戒指。结果自然是方赢了金戒指。临走时，方留下了地址。吃晚饭时，东镇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带了那个摆棋式，拿着水果，点心来到方家说:“人在江湖混不容易，那个戒指是他的全部家当，希望方师傅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还了戒指。”方孝臻获得1955年全国第一届象棋锦标赛第五名。

再是戴光洁，他是华北火柴厂的会计，住在威海路，是方孝臻的同事，在第一届全国象棋锦标赛获得第六名。在大饥荒的1960年，戴光洁曾在威海路开过一家棋室，室内张贴了多幅象棋比赛的剪报，残局绝杀，名手时局等。还有迟钖三，迟的年龄比前二位小，是青岛接插件厂的工人，青岛市象棋比赛的多届冠军。

这些青岛顶尖高手，经常在延安二路电车站旁的空地上席地而坐，斗法大战。朱作昌时年30几岁，青岛自行车厂工人，住台湛路，是市象棋甲级队的成员。牟舜五，驼背，一口胶东腔，曾获市象棋比赛冠军。这二位水平高，他们的对局中经常出现《梅花谱》《桔中秘》的形势。还有一位长着长寿眉的人，叫张文通，曾获得过一届比赛的第六名。还有象棋比赛裁判纽志正,满族，一口京片子,住清河路,战绩平平。更有年轻的棋手叫邢学和，不到30岁，外号“刚子”，他是青岛工具二厂的工人，开始是乙级队的,后来成绩提高，晋升到甲级队。在这群人中，“刚子”的棋力明显较弱，但气势很盛，与朱作昌下棋,也喊着“ 宰猪头”。 1961年，我除了去吴家村，辛家庄捡野菜外，就想到延安路看下棋。这些名手“斗顺炮”的激烈缠斗，常有石破天惊的绝着!残局“雪里藏蛾”“千里迎面”又是柳暗花明的引人入胜，看实战比看棋谱容易记住，印象深刻，太吸引人了。由于长时间的看下棋，双手按在双膝上，裤子的双膝处，早早就破了洞，母亲纳闷：这孩子怎么膝部的裤子破的得这么快!要知道那时候买布是需要布票的。

也有几位住在附近的人，在名手没到时杀几盘，但他们的棋艺较低，只能是你吃我的卒，我杀你的兵的一顿乱杀，毫无章法，决无“宁失一子，不失一先”的境界。这些“县大队”一遇“正规军”显然不是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下棋时，双方的斗嘴也很有特色:如“灶王爷吃糖瓜——手拿把卡”意思是:赢你是肯定的;还有“鸭巴子好吃——嘴硬”说棋已处于败势，嘴上还不服;还有“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意思是你赢得这盘是偶尔取胜的。

除延安路外，另外一个象棋战场，就是座落在姜沟路上的台东工人俱乐部。我当时真羡慕有工会会员证的人。用会员证就能借出一付象棋，堂尔皇之的往桌上一摆，坐在椅子上与人大战起来，有天晚上看到朱作昌与钟玉坤下棋。钟也是青岛甲级队的。二人年龄相仿，互不服气。互让对方先行，这叫“让先”，有些轻视对方的意味。后来钟玉坤说:你认为你厉害，让我先走，那我就上老将吧。小朱一看，他也上老将，说:这样也一样赢你!看得大家哄堂大笑。60年以后，很少看到方孝臻下棋了，但他经常来台东俱乐部，教了一个6.7岁的孩子。徒弟与人下棋,哪步走得不好，方孝臻就用大蒲扇拍打他的手。我见过戴光洁，只在对局选上见过他的棋。人们对方、戴的评价:方:阴柔绵细，坚韧多变,胜率高;戴:中炮使的漂亮，局面精彩，令人荡气迴肠。有一年大年初一，在台东俱乐部棋室，迟钖三等都在，突然人们一阵骚动，说杨四来了。这时走进一个高个的中年人，穿一件很旧的棉大衣。迟钖三迎上去说:“老杨回来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下盘棋吧”杨国卿摇摇头说，不下了，我从这里走，进来看看你们。说完就走了。人们说，他被遣送乡下了。

还有一位象棋名家:邵次明，潍县人，民国时期曾在青岛生活，他撰写《象棋战略》1948年出版，在象棋界很有影响，后来到云南讲武堂做教官去了。不知是邵次明，还是其他人，为青岛象棋界留下了一付绝妙对联:“炮打东西两镇;马踏上下四方”。何等气势!十足的青岛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