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我当连队文书时，一次回家探亲的经历，让我至今难忘

在部队，回家探亲是件大事，1973年我当连队文书时，第一次回家探亲的经历，让我至今难忘。

离开家几年，要回去了，总要带些特产馈赠亲朋好友。带什么呢，上海人喜欢的黑龙江蘑菇木耳、大豆赤豆、葵花籽是必不可少。除此之外，我还特意到团部加工厂买了两瓶父亲最喜欢喝的北大荒白酒。这些东西加起来，足足装了四个旅行袋。

回上海的火车下午三点到站，战友把我和小王提前两个小时送到车站。带着大包小包，我俩在大家的羡慕的目光中，踏上西去的列车。上海与北大荒相距甚远，因此跟家里联系就只能靠鸿雁传书（书信来往一趟，至少需要半个月）。父母牵挂千里之外的儿子，我也思念着故乡的父母家人，此刻我的心，也早已飞回上海。

三月的北大荒，一片白茫茫。窗外，不是厚厚的积雪，就是裸露的黄土，透露着一股悲凉。列车过了密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和小王两人毫无睡意，诉说着这些年连队发生的各种事。夜渐渐深了，旅客们有的伏案而眠，有的靠在椅背上打盹，还有的干脆躺在座位下的地板上呼呼大睡。我俩也聊累了，相互靠着休息。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了。列车在第二天中午，到达了三棵树车站，我们要在此转车（到上海的火车是当晚发车）。在当时，我们连队有不少哈尔滨知青的家就住在这个车站附近。在我们出发的前两天，哈尔滨知青小李就提前写信告诉家人，说我和小王要到他家稍作休息。

知青的心是相通的，知青的家长也是如此。小李的哥哥热情接待了我俩。吃过晚饭后，又领着我俩从三棵树铁路跨线桥下进入哈尔滨列车段的车库，找到去上海列车的车厢。打开车门，漆黑一片。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我俩找到自己的座位，放好行李。

此时时间还早，等待列车启动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偌大的车厢里也只有我们三人，窗外偶尔会传来几声汽笛声和火车开动的咣当声。过了好一阵子，突然“咣当”一声，车厢震动了一下，原来是车头挂上了，见状，小李的哥哥也放心下车离去。又过了一会，列车从三棵树车库出发，在哈尔滨车站停留片刻，便向上海驶去。

虽说是直达快车，但车速也只有每小时60公里左右。知青探亲刚刚开始，又是分批分期进行，因此车厢里不算拥挤。列车驶过南京长江大桥，窗外郁郁葱葱，黄黄的油菜花，青青的麦苗，一派江南风光。快到上海了，我也快到家了。

经过四天三夜的长途跋涉，列车终于在傍晚时分驶入上海北站。车刚停，早已在站台等候的弟弟妹妹们，立刻迎上来帮我拿行李。出站穿过车站广场，高大的水银汞灯把黑夜照得如白昼一样，与一到晚上到处漆黑一片的北大荒有天壤之别。我们拿着行李上了15路无轨电车，车厢很快挤满了人。

淡淡的灯光下，我感觉到人们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或许是下乡三年的我变了模样，或许是北大荒不能经常洗澡，我身上有气味，又或许是因为几天几夜的长途旅行，自己弄的蓬头污面。但不管怎么样，我想，是命运让我去了远方漂泊。想到此，我不由得苦笑一声，然后扭头向窗外望去。

回到家里，时间尚早，母亲让我先去洗个澡，再回来吃饭。于是我便马不停蹄的赶去徐家汇华山路上的一家公共浴室，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部换掉，生怕把虱子带到家里。洗完澡，已是晚上九点，一家人都在家等着我吃饭。大弟翻开旅行袋，看看我带回来什么东西；小弟则对我脚上穿的皮靴很好奇。而此时，母亲也笑着说，“洗了澡，气色就好多了。”

回家探亲除了见父母亲朋，还受知青战友之托，替他们回家看看。我回家的第二天是星期天，我考虑，知青下乡都两三年了，他们的父母肯定也非常惦记，于是我便与小王相约，去几位知青战友家走访。我们连的上海知青大多来自虹口区和卢湾区。我们先去复兴中路上的小安家。她家住5楼，房子较宽敞。我们去时，她父母正好休息在家，奶奶也在。我们简单谈了小安在连队的情况。他父母得知小安表现好，已经入团，很是开心。

简单的告别后，我俩转到嵩山路上的小吴家。小吴是连队卫生员，工作认真，态度和气，很受老职工和知青们欢迎。她家人听了很欣慰，说小吴在家比较娇气，生怕她不能适应知青生活，现在得知一切安好，也放心了。从小吴家出来已是中午。我俩在淮海路上的“光明村”饭店吃了碗阳春面，又骑上自行车去虹口区临平北路上的大李家。大李出身好，父母都是工人，工作又积极，很早就提了干，当了排长。他父母听了也很是高兴。

除此之外，我还跟高中同窗好友小张碰了头。小张祖籍山东，性格豪爽。因父母皆是工人，小张又是家里的老大，毕业时被分配在上海一家工厂当工人。我跟他聊了我们连队的生活和工作情况，他听得几乎入了迷，感叹道：“我也好想跟你一起去，知青们在一起如兄弟姐妹，你们的集体生活真好。我在上海除了做工，无所事事。一把年纪，家里房子小，找对象都困难。”

听了他的话，我没想到，分配留在上海的同学也有难言之隐。于是我开导他：“留在上海，留在父母身边，多少有个照顾。连队的集体生活固然丰富，但路途遥远，冬季苦寒。务农种地，日晒雨淋，面朝黄土背朝天，远没有你想象那般浪漫。”我劝他安心工作，面包会有的，对象也总会有的。

帮老职工购买上海商品，也是探亲时的一项重要任务。我把上海有名的商业街几乎跑了个遍。上海的商品，式样新，质量好，坚固耐穿。北大荒老职工青睐的博步蓝棠皮鞋、的确凉衬衫、凤凰牌香烟等都是我采购的对象。而除此之外，因为我是连队文书，还需要买些学习资料。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二十四天的探亲假就转瞬即逝。连队对知青探亲有明确规定，必须按时返回。因此我提前一星期就到北京东路上的火车票预售处，买好了回农场的车票。到此，也结束了我第一次回家探亲的经历。

岁月荏苒，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已年近七十，很多事情也已经淡忘，但回首往事，在部队工作和生活的一星星、一片片、一点点、一幕幕，还是不时走进我的梦境，扣紧我的心弦，让我难以忘怀。

当兵的历史，难忘。

编辑：史乎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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