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退休后本该安度生活,现在却被迫去景区打工

周末一位战友来到我所在的城市旅游并顺便看望我,我非常开心,于是开车带着他们一家子到我所在城市的一处著名的5A级景点转了一圈,却意外地看到了和我同一年转业的战友老陈,正穿着一身保安制服在景区里面维持秩序。

景区保安(网图侵删)

老陈是本地人,原先在中原某部服役,在副团长岗位上选择自主择业的安置方式回到回到了家乡。退役后,我所在城市组织过几次“自主择业干部就业培训班”,因而与他相识。又因同年退役、年龄相近,且都是军事干部出身、性格相投,所以也经常在一起喝喝茶,小酌两杯,这些年交往下来,也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了。

他们家的情况我还是比较清楚的。老陈比我大五岁,生得高大威猛,皮肤很白,头发有些卷黄,颇有西域风情。当兵第三年时考进军校,毕业后分回原部队。嫂子在我所在城市的区妇幼保健院工作,是一名儿科医生,儿子昊昊前年大学毕业,听说目前在上海工作。

虽然已经进入秋季,但戈壁滩上的烈日骄阳仍然让戴着帽子的老陈脸色发红、汗流浃背。我感到奇怪——按说在我们这种艰苦边远地区,副团职的退役金每月都能拿到12000多,嫂子又是名医生,收入自然也不会太低,昊昊目前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有什么压力迫使老陈来到景区里做保安工作呢?

我不会轻视任何职业,但他们两口子的收入水平在我所在的城市也算得上是小康了,在我看来完全没有任何经济压力,年近50岁的人为什么却要去再做这么一份辛苦的工作呢?

老陈了看到了我,尴尬地笑了笑。看着我手上的景区门票,摆摆手让我和战友一家赶快进去,走过他的身旁时,他悄悄地给了一句:“下来再说。”

晚上吃完晚饭后,我正在和老婆在滨河大道边上溜达,突然接到老陈的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喝两杯,征得妻子同意后,我打车过去了。

老陈约我喝酒的地方在我们市中心一条商业街附近。按他所说的位置找到地方并坐下后,才发现老陈已换上一身休闲的打扮——短袖T恤、运动裤和运动鞋。我好奇地问他:“就咱俩吗?”老陈一边开着啤酒,一边点头:“就咱哥俩,今天好好聊一聊!”

傍晚的商业街

烧烤很快就端上来了,一尺多长的红柳枝穿着几个冒着热气的肉疙瘩,肉上喷香的羊油还不住地向下滴着,让人食指大动。尽管已经吃过晚饭,但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嘴馋,率先抓起一支烤肉,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含混地对着老陈说:“你这家伙可是铁公鸡呀,好不容易能宰你一次,我就不客气了。”老陈一边笑骂着我,一边把打开的啤酒向我面前推了一瓶:“你这家伙,先别急着吃啊?咱哥俩有日子没聚了,见面先吹一瓶再说。”我依依不舍地把烤肉从嘴里拿了出来,顾不得擦嘴上的油,左手端起酒瓶,一边嘟囔着“事儿真多”,一边一饮而尽。

老陈开心地看着我打着酒嗝,也拿起一支烤肉,嚼了两口对我说:“还是前两年那怂样子,一点都没变。”

我打趣道:“宰你一顿不容易啊!除了前些年战友聚会时大家AA制,这两年是不是每次都是我请客?最近是发大财了吗,铁公鸡也开始拔毛了?”老陈讪讪笑道:“发个屁的财。”说完提起手边的啤酒,把剩下的多半瓶啤酒一饮而尽。我夸张地赞了一句:“好酒量,够豪爽!”老陈白了我一眼,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别扯淡,今天找你有正事。”

红柳烤肉

看着他逐渐变得严肃的表情,我也正经了起来:“有啥事儿你就说,咱哥俩也认识七八年了,能做的一定答应你。”老陈又打开了一瓶啤酒,推到我的面前,顺手给自己也打开一瓶端了起来,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端起酒瓶。我不明所以,但还是抓起酒瓶和他碰了一声。“叮”的一声,墨绿色的酒瓶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只见他抓起手中的啤酒塞进嘴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脖子上青筋暴起,脸色憋的通红。

我目瞪口呆。这老小子平常喝酒时总是慢慢吞吞、唧唧歪歪的,今天这是有心事了?我劝他:“老哥,有事儿别憋在心里,兄弟们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说完我也强忍着胃部的不适,用大拇指堵紧酒瓶嘴,使劲晃了几圈,猛地塞进嘴中,一饮而尽。带着啤酒花特殊气味的气体从鼻腔中猛烈喷出,呛得我眼泪直流。我放下满是酒沫的瓶子,对他喊道:“有事儿直说,别唧唧歪歪的,看着烦。”老陈指了指我瓶中的啤酒沫:“别总耍滑头,你这一招看起来牛逼,实际上我早琢磨透了。七八秒一瓶啤酒,看似喝完了,但至少留下二两沫,喝完再说。”

被戳穿了心中的小伎俩,我有点尴尬,只好又把瓶子颠了起来,把剩余的酒根儿喝完。

夜市的啤酒摊(网图侵删)

这时老陈才又嚼了两口肉,对我说道:“老郑,咱俩也算好兄弟了。哥先给你提个请求,白天你看见我当保安的事情,给战友们谁都别说。”我脱口而出:“怕个啥?咱自己靠劳动挣钱,不丢人!我也当过半年门卫,还开过近一年的出租车呢。”老陈摆了摆手:“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看他表情严肃,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好的,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但你要告诉我这是为啥呀?”老陈叹了口气,开始给我讲起了他的故事

老陈是本地人,从小他的母亲就去世了,父亲独自拉扯着他和二弟、妹妹长大成人。92年12月份入伍,算是93年兵。当兵第三年时考上军校,98年毕业后分回了原部队。去原部队报到之前回家探亲时,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两人书信联系了半年多,在第二年休假时两人就结婚了,那时他老婆还在乡镇卫生院工作,婚后第二年就有了儿子昊昊。

我估算了一下他结婚的时间,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大喊道:“老陈,你这家伙下手够早的呀?结婚的时候好像还不到25岁的法定晚婚年龄吧?”他白了我一眼:“领结婚证的时候老子的档案年龄刚好满25周岁。”我好奇地问他:“什么叫档案年龄刚满25周岁,难道你实际年龄不到25岁吗?”他笑了笑:“我当兵的时候已经超过20岁了,听人说年龄越小退休时工龄就越长,能多挣好几年工资和退休金的,所以家里托人给我改小了3岁,我结婚时实际上已经28岁了。”我这才明白过来,继续听他讲。

军婚

他老婆生下儿子后,因为没有婆婆照顾,只好在娘家坐月子。半年后回卫生院上班时,无奈只好把儿子托付给了娘家妈。岳父、岳母面对第一个孙子,那真是相当宠溺,照顾孩子不可谓不精细,在生活上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哪怕昊昊犯了错误也是先找别人的问题,从不舍得骂一句,更别说动手打了,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后来他小舅子的孩子出生了,加之岳父母年龄大了,再同时带两个孩子力不从心。

于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昊昊被送到了老陈的父亲家里,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的老头,除了伺候那七八亩旱地,每天剩下的时间就在村子里和一群老头打叶子牌。自己生活本就不规律,加上隔辈亲,所以这孩子在爷爷家里也是要啥给啥,想干啥就干啥,学习上根本不管,打架打不赢那可是要挨批评的,因此昊昊那两年就是村里的霸王,别的孩子都躲着走的那种,甚至在爷爷的言传身教下学会了喝散酒,每天满嘴脏话,脏兮兮的像个泥猴。

那些年部队待遇不高,除了留下百十块钱的烟钱,老陈把其他工资全部给家里打了回来,尽可能的不亏待儿子和老父亲的生活。但有限的金钱只能解决能不能吃上肉的问题,却解决不了儿子从小的教育问题。据他讲,每周末老婆从其他乡镇回来接孩子回家时,都会内疚地大哭一场,而老陈也免不了接受一顿长途电话的抨击。但两地分居的客观情况无法解决,妻子在其他乡镇卫生院工作的现实也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埋怨归埋怨,日子还得继续往前过。好在孩子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老陈的媳妇终于调回了县里的妇幼保健院,顺势也把儿子转学进了县城的一所小学,这才结束了一家三口“两岸三地”的分离生活。

脏脏的男孩

这个从小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尽管已经九岁了,但生活习惯却异常的邋遢。据他讲,媳妇至少用了两年的时间纠正昊昊身上的一些毛病。比如卫生习惯问题,随口说脏话的问题,吃饭吧唧嘴、在盘子里乱拨拉的问题等等。尽管收到了一些效果,但是孩子从小贪玩儿,顽劣的性格却再也改变不了。

他的妻子是一名性格温和的贤妻良母,尽管每次批评孩子时都很严厉,但昊昊却根本不怕妈妈,批评过后依然我行我素。于是经常打电话给老陈,抱怨儿子的教育问题。但老陈远在千里之外的部队,尽管已经当了连长、营长,能管住手下的一、二百号人,但在管理儿子的问题上,除了打电话空洞无力地批评两句之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无法控制情绪的孩子

他自主择业回来时,昊昊正在上高中。据老陈讲,虽然见到他时也会叫一声爸爸,但也仅此而已,父子之间基本没有什么交流。他也试着去和儿子沟通,但收效甚微。妻子在家中比较唠叨,所以儿子经常和妻子产生矛盾,时常顶嘴甚至吵架。他要是批评几句,儿子便会狠狠地摔上门,在自己房间里乱砸东西,或者干脆一两天都不回家,任凭父母焦急地在外寻找。

我目瞪口呆,老陈的儿子昊昊我见过——个子高大,白白净净,遗传了老陈白皙的面庞和微微带一些自来卷的淡黄色头发。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洋气且阳光的男孩子。老陈自嘲地笑道:“没看出来是吧?除了我和他妈,谁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一副魔鬼的面孔!”

老陈和我碰了一下瓶子,继续说:“咱好歹也是带过兵的人,当副团长时又负责全团的安全管理,谁见了我不是服服帖帖的?但儿子他就是不屌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老样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有些惊讶:“你打过你儿子?”

打孩子(来自动漫)

“打过啊。有时看见他和老婆顶嘴,甚至乱砸、乱摔东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别看他长得高,其实身上没劲,轻轻松松就被我摁在地上一顿爆锤。但这小子嘴硬,再打都不会认错。我打过几次之后也发现了,除了打得我心疼、手疼以外,没有一点效果,该犯浑继续犯浑。除了伸手向我俩要钱时态度能稍微好一点吧?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像是我这一辈子欠他的。其他时间根本不和我俩说话,每天一进家门儿就把门儿反锁上。”听到这里我长叹一声,突然想起了我们家那个“学渣”,虽然嘴甜会说话,但成绩很差且不思进取,每天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老陈的儿子学习成绩也不好,在市里一所非重点中学上学,成绩排中下等,高考后只收到了南方一所高职院校的录取通知书。据老陈讲,儿子上大学时每年的固定花费平均在5万元左右,另外还可能会有1到2万元的额外花费,比如要钱买个相机、去外地旅游之类。他和妻子感觉到有些多了,却得到儿子一句:“愿给就给,不愿意拉倒,我自己想办法弄钱。”担心儿子因为钱的问题走上违法的道路,两口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在这时他俩的收入都已大幅提升,每年五、六万元的花费也不是特别难以承受,于是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毕业后昊昊自然没有考上公务员、国企之类的体制内工作,也没有顺利签约任何一家大企业,而是把暂时不用的行李邮寄回家,独自带着几身衣服去了上海滩闯荡。

行业销售(网图侵删)

据老陈讲,昊昊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底薪也就两千来块钱,按业绩提成。可受前两年口罩事件的影响,虽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白眼,但一年到头也成交不了一、两单,基本只能拿到保底工资。在郊区与女朋友合租了一间房子,每月租金3500块,就这还没算上吃饭,穿衣,交通等花费。怕儿子在那边受冻挨饿,他每月12000的退役金,至少要给儿子补贴8、9千元。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啥去当保安了。”说到这里老陈眼眶湿润了,哽咽道:“儿子还小,在上海那边花费大,以后还要结婚,我不得不想办法多挣点钱,给他攒点家当。

我惊呆了,脱口而出:“每年挣的钱还不够房租钱,为啥不让昊昊回西北?比如到西安或者乌鲁木齐、兰州,哪怕银川也行啊?离家近,方便照顾,而且消费也远比魔都要低得多。”看得出老陈很不赞同我的观点:“大城市有大城市的世面,待在咱们西北这些城市,同样是打工,挣得少不说,还增长不了什么眼界,娃以后要是想干点事业,起点都比别人低。”

家中的小皇帝(网图侵删)

我完全无法理解老陈和嫂子的这种想法,但别人的家事说多了只能遭人烦。这顿酒从这时开始变得没滋没味,到最后,我扶着喝得醉醺醺的老陈打车回家,自己却一直在反思这个事情。

一定要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由于特殊的职业要求,大部分军人无法与子女朝夕相处。昊昊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庇护,严重缺乏父母关爱。尽管有爷爷和外公、外婆的宠溺,但毕竟与父爱和母爱不同。缺少完整家庭的关爱和沟通,孩子就容易产生强烈的自卑感,遇到麻烦只会感觉无力甚至逃避,久而久之就会变得不愿与人交流,性格孤僻内向。如果孩子在遇到困难时,不能及时得到父母的疏解和关怀,得不到情感上的支持,在成长过程中出现的一些偏差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引导和纠正,就会产生一些明显的心理行为问题。

一定要培养子女良好的行为习惯。昊昊从小就远离父母,外公、外婆和爷爷给予了他衣食无忧的生活,却没有给他严格的管教,而只是一味的宠溺孩子,一味地夸赞甚至包办一切。浑然不知在溺爱和缺乏管束的孩子身上,往往能看见性格扭曲的一面。丧失学习能力,失去前进动力,缺乏独立的思想,随意糊弄缺乏专注。有些孩子面对亲人时,甚至会变得目中无人,性格暴躁,但遇到外界的威压和问题时,却会显得畏畏缩缩,软弱无能,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在这样的环境成长的孩子,长大之后抗压能力低下,很难想象他能独挡一面。

一定要为子女构建独立的人格。这世上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父母也不可能一直陪伴在孩子的身边。父母不要妄想着包办子女的一切,应该给孩子自己选择和独立成长的机会。老陈刚转业回来时,看到孩子的缺点就无限放大,不想着如何沟通引导,而是想着用带兵的方法去驯服孩子,效果可想而知。而现在,他又极端反转到一个无原则宠溺孩子的角色,于是无原则的容忍,甚至过分补偿,其实对子女的成长也是非常不利的。如果把孩子包裹得太紧,保护得太严密,在成长过程中稍微遇到些挫折,便会自怨自艾甚至怨天尤人,把自己的愤怒向最亲近的人宣泄。每个孩子虽然都是家长的宝贝,但只有经历过风吹雨打且不惧狂风暴雨的树苗,才有机会成长得坚韧不拔,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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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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