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亚运｜在中秋之夜的杭州奥体，看春风吹过泳道

中秋之夜，我坐在杭州奥体中心游泳馆的看台上，等待池江璃花子出场。

这是杭州亚运会游泳项目的收官之日。此前进行的比赛中，这位昔日泳坛天才少女，仅在女子4x100米自由泳接力项目中摘下一枚银牌。而在五年前的雅加达亚运会上，18岁的她一举揽下6枚金牌，成为亚运历史上单届赛事收获6金的第一人。池江也毫无争议地当选最有价值运动员。

对照之下，池江今秋在杭州的表现难言成功。

但在过去5年间，池江已经赢下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比赛。2019年2月，池江确诊白血病，不得不离开了心爱的泳池。这一消息，令世界泳坛大受震动。同年举行的游泳世锦赛上，麦克尼尔、舍斯特伦以及麦基翁这三名游泳选手，站上女子100米蝶泳项目的领奖台。颁奖仪式结束后，她们对着镜头摊开掌心，露出提前写下的字眼——“Never give up！”那是她们想要传递给池江的讯息，是所有人真挚的祝福与情谊。

那时的池江，正经历治疗过程中最难捱的阶段。她说，那一切比自己所预想的要难十倍、百倍、千倍，“甚至抬头看看天空、看看夕阳，都好累”。最幽暗的时刻，她甚至想过“不如一死了之”。

但最终，池江挺过来了。2019年12月，池江出院。两个月后，她开始恢复训练。日本导演是枝裕和拍摄的短片《中间泳道》，记录下池江进行恢复训练的场景。出现在镜头中的池江，短发，瘦削，唯有眼神明亮如昨。2020年8月，池江回到了曾经最熟悉不过的泳池，在东京都游泳特别大赛中上演复出首秀——那时，距她上一次参加比赛，已有594天。在那之后，池江在训练中一生悬命，只为找回状态，重回中间泳道。她说：“我当然喜欢中间泳道，我经常在比赛中赢得中间泳道的位置，这代表你游得最快。感觉就像在家一样——这是属于我的泳道，一条只为我而准备的位置，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那个拼尽全力与时间赛跑的池江，最终奇迹般地站上东京奥运会的赛场。这个秋天里，她又来到了杭州。9月24日，杭州亚运会游泳项目首个比赛日，池江用一枚女子4x100米自由泳接力银牌，宣告了自己的归来：“即使是在经历如此严重的疾病之后，我仍希望享受久违的亚运会，仍期待向世界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9月29日这个夜晚，杭州亚运会女子50米蝶泳决赛中，池江以一枚铜牌为杭州之旅画上了句点。走过混采区时，她的脸上挂着明亮的微笑。我问她：“明年夏天就是巴黎奥运会了，关于重返中间泳道有什么期待吗？”池江给出了这样的回答：“现在说重返中间泳道还为时尚早。当然，我会以之为目标而努力的，在接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

池江没能从杭州带走一块金牌，却依旧是真正的赢家——体育不只是胜负，那些抵抗绝望与挣扎、在逆境中奋起的故事，同样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是枝裕和说，池江的故事中，蕴含的精神足以令身处这个时代的很多人感同身受：“生活很难一帆风顺，偶尔也会有因经历风浪而偏离航向的时刻，但只要坚持自我、直面挑战，就能改写命运。”

“若我们重逢于某个异乡/你是否依然记得我的名字/我想那时/一定会有春风吹过罢……”日本乐队King Gnu的这曲《白日》，曾陪伴池江度过恢复训练初期的艰难时日。

就在这杭州秋夜里，我分明望见春风吹过杭州奥体中心游泳馆的泳道，吹过西湖、钱塘江，吹向亚细亚——那是爱，是暖，是日复一日的梦想。

记者:姚正 编辑:李夫杰 摄影:新华社 校对: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