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周语嫣：茶香里的春天

入夜，床头，那一壶白茶，还有氤氲着茶香的童年。

每当春风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人间，外婆家满园的茶树便抽出新芽，睁着绿眼睛望着那周遭的繁华。微风轻拂，在绿意盎然的茶园中，总能看见与外婆一样背着茶篓的采茶人的身影。

一芽一叶一抹香，一人一篓采茶忙。家家户户的采茶人穿行在茶的世界里，遨游在嫩绿色的海洋中，不辞辛苦地采摘，一篓又一篓，一筐又一筐，将茶香源源不断地带到千家万户。他们也像外婆一样，额头上挂满汗珠，滴滴晶莹，汗珠子在阳光下滚动，如金子般耀眼。

外婆个子不高，驼着背，带着尖顶小竹笠。她先是走进茶树丛中，观察茶的长势，确认茶已经可以采了，就放下竹篓开始采摘。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茶针的最下端，轻轻往上一挑，浑身带毛的银针就顺势被挑出。随着她的手指在茶树间交替跃动，不一会儿，外婆的茶篓就已经有半分满了。我禁不住好奇，便学着外婆的动作，摘下一根茶针，但是这茶针却不如外婆采的那样完整修长。我便请来外婆帮忙，她用祖传的手法教我。很快，我也采下了一筐真正属于自己的、带着清新露水的、透着指尖温度的茶针。我想，每一根茶针一定都附着着一脉传承的灵魂。

第二天一早，外婆就把那一麻袋的茶叶倒在竹匾上，“哗”一声，茶叶像一股流泉涌出，空气中瞬间茶香四溢。那茶香扑鼻而来，在我的鼻尖上盘旋，挥之不去。接着，外婆展开双臂拿起竹匾上下颠翻，那茶针便在空中婆娑起舞。我惊叹于这动作行云流水却又不失细致，在我的惊呼声中，茶叶竟已经被筛好。然后，外婆用手把茶叶均匀地铺开，让每一根茶针都能沐浴在阳光中，让茶叶中残留的水分悉数蒸发。到茶针变得柔软后，外婆便伸手揉捻，把茶针揉成一团，再用充满力道的手法搓成条，茶针又变得根根分明，比先前更紧实，更挺拔。几日后，茶叶被晒得卷曲，随便拿起一根捏一捏，都有“咔嚓咔嚓”的声响。然后，紧实的茶针被装在袋里，一同在时光里爆香。

我捻起一撮白茶针放入杯中，用热水冲泡，随着热气升腾，馨香便充满整个屋子。我轻轻地呡上一口，悠悠的茶香瞬间在口中弥漫，在齿颊间萦绕，与之前在家泡的茶有着天壤之别。我闭着眼，尽情享受着来自大自然的美好。忽然，眉间一道疑云闪过：“外婆，现在人们都喝机器加工的茶，您为什么不歇歇，还是要自己做呢？”外婆说：“制茶是我们祖祖辈辈留下的传统技艺，连我们茶乡人都不做的话，那么这门技艺不就永远被人们忘记了？”我恍然大悟，制茶的技艺在外婆看来是如此神圣，怪不得外婆做的茶有不一样的味道。我连忙拉起外婆的手要“拜师”：“外婆，您以后教教我呗，我也想学。”“好，好，我们家要多一个小手艺人了。”外婆的嘴角再次扬起满足的笑意，就如四月里的春光。

此时，我才真正明白，被我饮入口中的，不仅仅是茶，更是传统手艺人的坚守，无数采茶人的付出，是他们让传统技艺不被遗忘和丢失，让记忆中的醇香永远浓郁和绵长。

“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而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为何不停下匆忙的脚步，与三五好友泡上一壶，从茶中细品人间百味，让茶文化在齿颊留香中源远流长呢？

又一天，也是月华如水的夜晚，我泡上一壶白茶，坐在床头，一页一页地翻着记忆的书，书里有我，有外婆，有家家户户袅袅的茶香，还有那个茶香四溢的春天……

（作者为福鼎一中学生 指导教师 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