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坊有一块抗日根据地,被称为“炮火中的仙境”,你知道是哪么?

在河北廊坊,有一个叫菡荚地的小村庄,别看名字不起眼,却有着一段非常“起眼”的历史。

八十年前,廊坊市的第一块水上抗日根据地就诞生在这里。1942年至1943年,正值抗日战争最为艰难的时期,深居东淀大苇塘里的菡荚地,依托大自然形成的天然屏障,一度成为冀中十分区司令部和机关驻地,我们的抗战部队在这里得到有效的休养生息的同时,各项抗战目标得以有效制定和推进。在刘秉彦、旷伏兆、帅荣等开国将军的率领下,我抗战部队声东击西,驰骋纵横于抗日战场,取得了一个接一个地胜利。战争洗礼下的东淀菡荚地,环境优美,景色宜人,被同志们称为冀中十分区的“小莫斯科”。菡荚地村的村名,是开国将军旷伏兆将军修改的,文气荡漾,意境幽美,意为荷花盛开的地方。下面,我们就从著名作家杨沫著作《苇塘纪事》的文章里,追溯这段令人难忘的历史。

走进大苇塘

傍黑天,我刚收拾好我的小包,村干部派来的向导就到屋里找我了。这是一个黑大汉,进门他就亲热地说:"老李,咱们该起身了吧?道儿可不近呢。"我说:"嘿,老赵哥,是你送我呀!那好极了。你先抽袋烟,我给大娘算完粮票咱就走。"房东大娘就立在我旁边,我掏出粮票菜金,她推着我说:"闺女,你怎这么小瞧我呀,我不要!你刚住这么一两天就走,叫人心里热刺呼的难受……你哪天再回来呀?"我安慰大娘:"大娘别难受,过几天我们还回来住在你这儿﹣﹣你不嫌怕呀?"大娘把手按在我嘴上说:"闺女,别这么说,抗日人人有份儿……你们这么风里来雨里去,还不是为了俺们老百姓……"我急着走,顾不得再说什么。挟起小包刚走到门口,看见大娘从她的仓房屋里急忙追到门口,又拉住我的手,喘呼呼地扒在我耳边小声说:"你是到大苇塘去吧?嘿!那可是个好地方﹣﹣保险!我可放心了。那儿没这东西……。"她从兜着东西的大襟里抓出几大把红枣,急忙塞在我的小包里,怕我不要,着急地说:"你们得儿走一夜,那远的道儿,大娘穷,没好东西给你,饿了吃口枣也是好的……"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想不要,一想老人会多么失望,我就不言声了。我紧紧拉着大娘的手,说:"大娘,你回去吧,过些日子我一定看你来。"我和老赵走了挺远,才听见大娘关门的声音。我心里热呼呼地想:"妈,亲妈也不过这样儿呀,可是我和她非亲非故,只不过我是个抗日的工作人员,她是个抗日的老百姓。"

我接到领导同志的来信,这夜叫我赶到胜芳东淀大苇塘去。我从大娘家里起身,到胜芳附近的大苇塘,足有八、九十里路,中间要穿过好多个敌人的据点和几条敌人汽车不断来往的公路。天已经昏黑了,我和老赵就在野地里紧走起来,我左胳膊挟着小包,左手紧攥着"橹子"①(小手枪),老赵宽宽的厚肩膀就在我前面一摇一晃地迈着大步。每走到一个村子外边,我们总小心地压着气儿,爬在壕沟里听一阵子。走路的时候,老赵在我前边二、三十步,他听见没有可疑的声音,就轻轻咳嗽一下,我们接着又走。

黑夜静悄悄的,星星闪闪发光。敌人的大岗楼,就象黑忽忽的大怪物,一个个在眼前闪了过去。走了二十多里,前边的路老赵不熟悉了,他回去了。我就按既定的秘密交通站又找到了新的向导。虽然这些新向导我不认识,但他们拚着性命送我,一见之下,自然我们就把生命联在一起了。接着他们在前,我在后,我们象猫一样悄悄地在敌人心脏地带穿行。

整整地走了一夜,我们平安地闯了过来。到天快明的时候,我简直走不动了,可是已经到了苇塘边的一个小村庄。河北胜芳附近这片大苇塘,方圆足有百八十里,青翠的苇子,无边无际,远处望来,好象天边的一片绿云。一九四三年冀中大清河北的十分区,在日本鬼子五一"大扫荡"后,成了敌占区。可是咱们抗日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并没有被残酷的扫荡所吓倒,各级抗日领导机关,也没有退缩,仍旧和老百姓在一起坚持着大清河北的残酷斗争。但是敌人不断地追赶着我们,叫我们不能存身,不能工作,于是我们走进了大苇塘深处的菡荚地(韩家地)。这儿稠密的苇子机枪打不透,秘密的苇林小道敌人进不来。分区的领导机关和打过仗的部队,就进到苇塘来休整,办训练班、开各种会议……亘古以来只有飞鸟,没有人烟的大苇塘,变成了十分区热闹的大后方。

我找到村里的接待处,交出介绍信、通行证。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同志详细地盘问过我,就微笑着向我解释说:"同志,你是头一次到苇塘来吧?这是军事情况,不得不小心。你走了一夜肚子饿了,歇一歇,吃过饭送你进苇塘。"

听说允许我进苇塘,又给我饭吃,我那时的痛快真没法形容。我是在敌人心脏里走了一夜,又乏又饿了啊。我高兴得大声说:"同志,麻烦你,我真是饿了……走了一夜腿挺痛,可是见了你们,我高兴得不痛了…."

饭后一个穿着便衣的通讯员,领我进苇塘。我们在狭窄的苇林小道上走着,脚下踹着烂泥。没走几步,我的年轻的向导就先对我说起话来:"咳,这位妇女同志,你知道这道儿全是咱自己打开的吗?你看这弯弯曲曲真象八卦阵,不知道的飞也飞不进来﹣﹣别看它苇塘边上就有好些岗楼子,那才是干瞪眼……"他黑红的圆脸上露着得意的笑容,滔滔地说着:"这里早先是土匪躲官兵的地方,这两年咱八路军也利用这地方打日本啦!咳,前几天咱们一个连在霸县东边消灭敌人一个小队,等鬼子调来大队报复的寸候,咳,咱们部队早进了大苇塘啦……"他对我挤了挤眼,样儿是那么得意、快活。

我听着听着,心里说不上的新奇、高兴。我说:"真是!这地方太好啦,要不是有这个大苇塘,咱十分区坚持工作更困难﹣-喂,同志,这苇子道儿是你们打开的吗?"这小伙子忍不住骄傲地笑了。他说:"是呀,我们一镰一镰割的,我们开辟了这秘密的小道。咳,这还不算好呢,同志,你往里瞧吧!苇林子里头又是流水,又是荷花,又是小船,又是飞鸟,咳,真好象画上的仙境儿!我一到里头,就忘了外边还打着仗哩,咳!"他越高兴,话说得越快"咳"就越多,脚步也越快,好象要赶快把我领到他心爱的家里。我紧步追赶他,再顾不上和他谈话。我们左转右绕,在抬头只能见到一线青天的密密的苇林当中,走了有四、五里地,最后,渡过一条小河,上岸不远,嘿!真是豁然开朗!在一大片平地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黄色席屋,这席屋比平常民房还高大,有些屋顶苫着大雨布,有些窗子上飘着白纱。这些错综排列的席屋,包围在苇子林里,真好象无数黄色的小岛,矗立在无边的绿海上。

"你可来啦?"陈萍一把拉住我,把我推到她住的席屋里,头一句先问我:"你这些天没出错?还每天钻洞吗?"我笑着说:"短不了钻,可自然没出错,出了错怎么还能到这儿来?你这傻丫头!"我们俩都笑了。许多熟识的同志都来看望我。现在我可以在苇塘里好好学习、工作。我知道苇塘并不是什么避难所,它象一把尖刀插在敌人心窝里。我们的责任是要握紧这把刀!

炮火中的仙境

陈萍是和我一起工作了几年的老战友。这是个黄头发、黄眼睛、细长身材、白脸蛋,好象西洋姑娘的女同志。白天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办公,晚上我们睡在一个蚊帐里。生活上我们彼此关心。她尤其关心我。我马虎,东西乱扔,她总替我收拾;晚上我被子踢了,她替我盖。可是开检讨会时,她批评起我来,可不客气呢。她小小的眉头紧皱,瞪着圆眼,严厉地说出我的缺点。甚至这件事她也批评了我,她说:"李同志,你说你来苇塘时候,老乡给你枣送行﹣﹣群众纪律,不应当吃老百姓的东西。"我想了想,接受了她的意见。这个同志对人要求严,对自己要求更严。我真喜欢她呢。

苇塘的白天比外边热多了。菡荚地的中午,太阳象火一样泼下来,透过薄薄的席顶,热得人头昏眼花,汗象雨一样流。我们各个席屋里的同志谁也顾不得热,都趴在桌上急忙地写、看、专心一意地工作着。有时我喘一口气,用毛巾擦擦流下来的汗珠,抬头看看陈萍,她的汗水也正经过脸上的斑点,大粒流下来。可是她不擦,把脑袋埋在纸上动也不动。我忍不住地说:"陈萍,真他妈热!这还不如在'望天猴*①(为躲避敌人挖的小地洞)里舒服哩!"呆了一会,陈萍才抬起头,看着我笑着说:"叫鬼子把你掏去就不舒服啦……"我瞪了她一眼,顾不得再说话,又都急忙写起来。因为我们明白苇塘席屋的寿命不是长久的,到了冬天,苇子打完,我们就得离开这儿,我们肩上的任务是那么重,大家必须利用这块地方加紧工作。

晚饭后,天气凉爽了,我们也休息了。球场上响着杂乱的笑声、说话声,水面上摇荡着各式小船,同志们有的去摘荷花莲蓬,有的打着小桨去水面上闲荡。我和陈萍还有年轻的会计高信,时常一块驾着小船,在沟港交错的河面上飘来飘去。水面上娇艳欲滴的荷花在翠叶上面盛开,发散着叫人心醉的香味;美丽的水鸟成群地在上空飞翔,冲破了天空的寂静。我们划着小桨飘在清亮的水面上,望着四周丛密的苇林和身边轻轻的流水……我忽的想起送我进苇塘时候,那个年轻向导说的话"画里的仙境",心里沉醉般地飘飘然了……

这时候,高信在船上教给我们唱一支民歌,每天我们都在船上随着他的歌声低低地唱着:

河里水,哗啦啦,

请你给他捎个话:

莫说这,莫说那,

就说你英勇抗战莫想她……她……

高信雄壮的,陈萍婉转的歌声,拉长了"她"字,长久地回荡在苍茫的暮色中。

我们插了翅膀

我到苇塘还不到半个月,忽然发生了情况。上万敌人扑向大苇塘来。据司令部估计:敌人要包围苇塘,企图把我们的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全部消灭在这里。接着,苇塘外面的岗楼上搭起了几十丈高的瞭望台,上面架着大炮。接着,大炮打过来了,苇塘只要一冒烟,轰的就是一炮。但敌人却不敢直闯进苇塘,大队人马先在外面层层包围着。

我们有两天不能做饭吃了,胡乱吃点干粮喝点河水来度日。知道包围越来越紧,大家紧张起来,各部门都忙着整理文件,向泥里坚壁东西(苇地里挖下半尺就是水)。常常一颗炮弹飞来,猛地一炸,同志们互相看看知道没伤人,谁也不管它,仍就各人忙各人的。这一天上午情况更紧了。敌人抓了大批民伕,拿机枪逼着他们打掉苇子向里进了。于是我们机关人员得到命令:当夜撤出苇塘去,准备新的战斗。

白天,我和陈萍在整理文件和各种书呀、报呀的,怕妨碍战斗,都在力求轻装。到了苇塘。大家刚刚多了一点的家当,又要坚壁一一实际谁心里也明白多半就是扔掉,都有点舍不得。我掂掂这本书,又掂掂那本书,刚从这儿找来、那儿要来好不容易得来的书,没看几天又要扔掉﹣﹣陈萍看我抱着书舍不得的样儿,一把抢过去说:"给我!我给你带着。"加上我的书,她一看她那大大的包袱就皱起眉头说:"这可怎么着?遇见战斗……"她拣出了她的几本书:"要不坚壁我这个吧!"我又抢过她的书来说:"我替你带着吧!"加上她的几本书,我的小包也成了大包。高信在旁边看着我们一个劲蘑菇,就笑道:"二位要去住娘家吗?好大的包袱!碰见战斗,别说跑,就抱着包袱哭吧!"叫高信一讽刺,我们都觉不对劲儿,一蹶嘴把书呀、报呀、蚊帐、棉被、衣服,每人收拾一大包袱,拿着锨,就在苇楂当中刨了一个小坑埋在泥里。我象埋了自己孩子似的伤心,埋完了还站在苇地旁边,呆呆望着我那埋了东西的地面,嘴里嘟哝着:"'联共党史'-﹣苏联版的……谁知道还能再见不呢?…"陈萍也望着她那个小坑自言自语说:"哼,'联共党史"呀?我那'整风文献'就不重要啦?"我们俩离开这块苇地时,气得忍不住一块骂起来:"妈的,日本鬼子真混蛋!"

我们彻底轻装了。每人只剩下一个日记本、几本重要的党内文件和两件单衣裳,用包袱皮儿对着角捆成一个小卷往腰上一系,轻便多了。陈萍试着把小包系在腰上,向高信跳过去说:"老高,比比!你那包袱才象住老丈人家的呢!"

天还没黑,出发还要等一阵子,我就到报社那座席屋去串门,几个小伙子正在向水里抬着一架石印机,社长老汪也在忙着收拾东西。他见我进来,抬头对我勉强笑了一下,他的脸又黄又肿。他说:"你看,老李,我们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买来的一架石印机,还没有用就要扔在水里……"老汪的样儿好伤心,埋石印机也象埋掉他孩子一样,说话嗓门都变了。我安慰他说:"老汪,石印机算什么?抗战胜利了,咱们还有的是铅印机呢。"老汪叹了一口气:"可是﹣﹣咱们能赶得上使铅印机这一天吗?"我不爱听这话,驳他说:"怎么赶不上?抗战当中咱们横不能都死光!"

正说着话,专员派人找我去开会,我赶快回到我们专署的席屋那边。矮矮的闻专员坐在板铺上,我们十几个干部有围他坐着的、有站着的。他和我们简单谈了谈苇塘周围的军事形势和我们走出苇塘以后的工作方法,并说明我们反扫荡不是退却,我们还要待机主动地进攻,这是敌我错综复杂巧妙的斗争。接着又说:"苇塘里面咱们还要留部队打麻雀战,可是周围被敌人包围着,他们的给养、情报,就要依靠苇塘外面的文新①(文安县和新镇县各一部分)七区来解决,可是七区村庄都被上层份子掌握着,我想咱们留下一个干部加强掌握这里的上层,帮助区里完成情报、给养等任务……"专员慢条斯理说到这儿就停住了,他慢慢装上一小锅烟,打着火镰吸在嘴上,才又接着轻声说道:"环境可是残酷呀,你们看谁留在这儿工作合适?"

大家静了一会儿,高信先说:"我留下行么?"教育科的张科员说:"专员,我家离这儿不远,工作方便,我可以留下。"陈萍说:"我可不会作上层工作,鞠躬哈腰地我看不惯。我愿意留下作下层工作,"看没人说了,我才说:"专员,你不应当这么问大家,本来这个任务就是我的……我的任务早就是作上层统一战线工作的,为什么还同别人?"闻专员笑了,他磕打着烟袋说:"我知道你做这个比较合适,可是敌人这么疯狂,你身体又不大好,留在这里,我有点不放心。"我说:"没什么,反正是依靠群众嘛,哪儿都是一样……我就留在文新七区吧。"老闻拉起我的手晃了两晃"好!你就留下。今晚去找于振德,他是七区区委书记,也是小队政委。"

天黑了,我们整队出发。奇怪的是.并没有队伍送我们,我们五、六十个地方工作人员,除了一半同志有手枪,再没有什么武器。这时只有两个常到苇塘打鱼的老乡,领着我们,绕过敌人的包围圈,打一条从没人走过的大草林里穿来穿去,最后绕出了大苇塘,神不知鬼不觉的突出了敌人的包围圈。鬼子后来气愤地说:"八路大大的能,长了翅膀的!"突围这夜的景色实在叫人难忘:我从没见过这么又高又大的青草林,我们在月光底下,从草林当中穿过来,各色不知名的野草,夹杂着各色不知名的野花,花草的异香,高高的飘散在我们头上。我们就从这永没人走过的草林里用劲踩过来,踩出了一条细长的小道。我走着走着猛一抬头,看着天上朦胧的月色,看我们挎盒子同志的矫健的身影,看着大家两手用劲排除野草、又用劲望着野草的那股新鲜劲头,我的心头充溢着一种新奇而又美好的战斗激情。突然咚的一声大炮,接着机枪也哒哒响个不停,我们都赶快加紧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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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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