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魏公子列传》中的人生

#古籍里的历史#

作为开封人，我对春秋战国时期的魏国信陵君魏无忌，算是情有独钟，毕竟魏国的都城就在现在的开封。我读司马迁的《史记》时，尽管书中有很多地方读不明白，尤其是“八书”中的《天官书》、《历书》。但对七十列传中的《魏公子列传》，还是读得明白的。春秋战国时期有“四公子”之说，齐国的孟尝君田文，楚国的春申君黄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论威望与地位，信陵君魏无忌居首。

公元前277年，魏国魏昭王去世，其子即位为魏安釐王。公元前276年，魏安釐王即位后，封弟弟魏无忌为信陵君。魏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小儿子、魏安釐王的异母弟弟。信陵君魏无忌的为人仁爱宽厚、礼贤下士，士人无论有无才能或才能大小，他都谦恭有礼地同他们交往，从来不敢因为自己富贵而轻慢士人。因此方圆几千里的士人都争相归附于他，招徕门客三千人。当时，诸侯各国因公子贤德，宾客众多，连续十几年不敢动兵谋犯魏国。

有一次，信陵君魏无忌与魏安釐王正在下棋，不想北边边境传来警报，说：赵国发兵进犯，将进入边境。魏安釐王立即放下棋子，就要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信陵君魏无忌劝阻魏安釐王说：是赵王打猎罢了，不是进犯边境。又接着跟魏安釐王下棋，如同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可是魏安釐王惊恐，心思全没放在下棋上。过了一会儿，又从北边传来消息说：是赵王打猎罢了，不是进犯边境。魏安釐王听后大感惊诧，问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的？信陵君魏无忌回答说：我的食客中有个人能深入底里探到赵王的秘密，赵王有什么行动，他就会立即报告我，我因此知道这件事。从此以后，魏安釐王畏惧信陵君魏无忌的贤能，再也不敢任用他来处理国家大事了。

公元前258年，发生了“窃符救赵”的故事。

面对进攻赵国的秦军，赵国形势岌岌可危。平原君赵胜心急如焚，束手无策。赵国平原君赵胜的夫人，是信陵君魏无忌的姐姐。赵胜派到魏国求救的使者车马接连不断，借平原君赵胜之口指责信陵君魏无忌说：赵胜我之所以与您联成姻亲，就是仰慕您的高尚道义，能够急人之危。现在邯郸早晚要落入秦国手中而魏国援兵裹足不前，即使您看不起我赵胜鄙弃我，难道也不可怜您的姐姐吗？信陵君魏无忌十分焦急，多次请魏安釐王命令大将晋鄙进兵救赵，又派门下能说善辩的门客百般游说，然而魏安釐王始终不为所动。信陵君魏无忌只好聚集门下门客百余乘车马，准备赴赵国与围攻邯郸城的秦军以死相拼。

魏国有个隐士名叫侯嬴，已经七十岁，家中贫穷，在魏都大梁城任夷门守门官吏。一次，信陵君魏无忌设置盛大酒宴，招待宾客，来客已经坐定。这时，信陵君魏无忌却吩咐备齐车马，空着左边位置，亲自去接侯嬴。侯嬴穿戴旧衣破帽，跳上车子，昂然上坐，也不谦让。信陵君魏无忌亲自驾车，神态更加恭敬。半途，侯嬴又对信陵君魏无忌说：我有个朋友朱亥在集市上当屠户，请让车子绕到他那里去一下。信陵君魏无忌指挥车子进了集市，侯嬴下车见到朋友朱亥，故意久久地站在那里与他谈话；同时微微斜视信陵君魏无忌，只见他态度仍然十分谦和，于是告辞朋友登车，到了信陵君魏无忌府第。信陵君魏无忌引侯嬴坐在上座，向各位宾客介绍称赞他，宾客们都感到很是惊讶。

就要到赵国邯郸赴死就义了，信陵君魏无忌就绕路到夷门，去见见侯嬴。侯嬴只淡淡地说：公子您好自为之吧，我老了不能前去！信陵君魏无忌离开后，走了数里，心中闷闷不快，又转回去见侯嬴。侯嬴笑着说：我早就知道公子会回来！如今您没有别的办法而亲身去迎战秦军，就好比用肉去投打饿虎，能有什么结果！信陵君魏无忌于是下车再拜，请教计策。侯嬴屏退左右随从悄声说道：我听说晋鄙的调兵兵符在魏王卧室里，他最宠爱的如姬，有办法偷出来。曾听说公子您为如姬报过杀父之仇，如姬表示愿意为您办事，万死不辞。公子只要一开口，就可以得到调兵的虎符，夺去晋鄙的兵权，北上救赵，西抗强秦，就可以建立五霸的功业了。信陵君魏无忌照候蠃的办法去做，果然拿到了兵符。临行前，侯嬴又说：大将出征在外，君王的命令可以不接受。假如晋鄙以此合验兵符后仍不交出兵权，再向魏王请示，那事情就危险了。我的朋友朱亥，是个勇猛力士，可以与您一齐去。晋鄙如果听从，最好不过。如果不听从，可以让朱亥打死他！公子听了这些话后，便哭了。侯蠃见状便问道：公子害怕死吗？为什么哭呢？信陵君魏无忌解释说：晋鄙是魏国勇猛强悍、富有经验的老将，我去他那里恐怕他不会听从命令，必定要杀死他，因此我难过地哭了，哪里是怕死呢？侯蠃说：我本应随您一起去，可是老了心有余力不足不能成行。请允许我计算您行程的日期，您到达晋鄙大军的那一天，我会面向北刎颈而死，来表达我为公子送行的一片忠心。信陵君魏无忌于是上路出发。到了邺城，晋鄙合验兵符后，仍很怀疑，摆手看着信陵君魏无忌说：我率领10万大军在边境驻扎，而你只孤身单车前来替代我，是怎么回事呢？朱亥立即从袖中掣出四十斤重的铁锥，打死晋鄙，魏无忌便部署军队，下令说：父子两人都在军队中的，父亲可以回去！兄弟两人都在军队中的，哥哥可以回去！独子一个没有兄弟的，可以回去奉养父母！于是选定8万士兵，挥师前进。

信陵君魏无忌与侯蠃诀别之后，在到达邺城军营的那一天，侯蠃果然面向北刎颈而死。这就是春秋战国时代的侠士之风啊！这就有了，大梁城的夷门因为有了侯赢而有魂，开封城因为有了夷门而著名，以致后人竟以夷门代指开封城。如“夷门自古帝王州”中的夷门，就是指的开封城。现在的开封朱仙镇相传是大梁侠士朱亥的故里，他曾在退秦、救赵、存魏的战役中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因此，信陵君魏无忌的盖世英名也是与他发现和任用朱亥分不开的。

公元前257年，信陵君魏无忌率领援军在邯郸城下大破秦军。王龁撤除邯郸围军退走；另一秦将郑安平被赵军包围，率领2万人投降赵国；重用郑安平的应候范睢因此也被秦王治罪。信陵君魏无忌救下赵国以后，也不敢再回魏国了，与门下门客留在赵国居住，派将军指挥军队回国。赵王与平原君赵胜商议，用五个城来赐封信陵君魏无忌。信陵君魏无忌听到这个消息后，产生了骄傲自大的情绪，露出了居功自满的神色。门客中有个人劝说信陵君魏无忌道：事物有不可以忘记的，也有不可以不忘记的。别人对公子有恩德，公子不可以忘记；公子对别人有恩德，希望公子忘掉它。况且假托魏王命令，夺取晋鄙兵权去救赵国，这对赵国来说算是有功劳了，但对魏国来说那就不算忠臣了。公子却因此自以为有功，觉得了不起，我私下认为公子实在不应该。信陵君魏无忌听后，立刻责备自己，好像无地自容一样。赵国召开盛大欢迎宴会，赵王打扫了殿堂台阶，亲自到门口迎接贵客，并执行主人的礼节，领着信陵君魏无忌走进殿堂的西边台阶。信陵君魏无忌侧着身子辞让，从降一等级的东面台阶走上，自己口中说着罪过罪过，已经辜负了魏国，又对赵国没有什么功劳。赵王与信陵君魏无忌一直饮酒到天黑，因为魏无忌过于谦让，赵王始终不好意思说出送给他五个城的事。最后，赵王把城送给信陵君魏无忌，作为汤沐邑。后来，魏国也仍把魏无忌的原封地信陵送还给他。

在赵国，信陵君魏无忌听说有个高士毛公隐居在赌徒之中，还有个薛公隐居在卖酒人家，想与他们见面，两人不肯见。于是，信陵君魏无忌便徒步前去拜访，同他们出游。平原君赵胜听说后，不以为然。信陵君魏无忌便说：我听说平原君是个贤德之人，才背弃魏国前去援救赵国。现在看他与一些人结交出游，只不过是阔绰的举动，不是为访求人才。我魏无忌跟着毛、薛二位出游，心里还直怕他们不愿意接纳我，平原君竟然认为这是羞耻！于是信陵君魏无忌整备行装，准备离开赵国。平原君赵胜急忙前去，摘下帽子谢罪，信陵君魏无忌才留下。

公元前254年，秦国将领摎(音jiu)率军开始讨伐魏国，并攻占了吴城。这与信陵君魏无忌身在赵国不能回归故国有关，秦国抓住这样的机遇怎能放过，秦还迫使魏国全国要听从秦王的号令。

公元前247年，得寸进尺的泰国仍然在攻打魏国，秦国大将王龁进攻魏国上党郡各城，全部攻取，始设置太原郡。秦将蒙骜率军进攻魏国，占领了高都和汲。魏军屡战屡败，魏安釐王为此深为忧虑，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便派使臣到赵国恭请信陵君魏无忌回国救难。信陵君魏无忌惧怕归国后被判罪，不肯返回。并告诫他的门客们说：有胆敢给魏国使者通报消息的，处死！于是，宾客们都不敢规劝他。毛公、薛公为此拜见信陵君魏无忌说：您所以受到各国的敬重，只是因为强大的魏国还存在。现在魏国的情势危急，而您却毫不顾惜，如此，一旦秦国人攻陷了国都大梁，将先王的宗庙铲为平地，您当以何面目立在天下人的面前啊！二人的话还未说完，信陵君魏无忌已脸色大变，即刻驾车赶回魏国。魏安釐王见到信陵君魏无忌后握着他的手啜泣不止，随即便任命他为上将军。信陵君魏无忌派人向各诸侯国求援，各国听说信陵君魏无忌重又担任魏国的大将，都纷纷派兵援救魏国。信陵君魏无忌率领五国联军在黄河以西击败蒙骜的军队，蒙骜带残部逃走。信陵君魏无忌督师追击到函谷关，将秦军压制在关外后才领兵还魏。

秦庄襄王为了挑拨离间信陵君魏无忌与魏安釐王的关系，遣人携带万金前往魏国，寻找到被信陵君所杀的晋鄙的门客，让他去劝说魏王道：信陵君流亡国外十年，现在重新担任了魏国的大将，各诸侯国的将领都隶属于他，致使天下的人只听说有信陵君这个人，而不知道还有魏王您了！庄襄王又多次派人奉送礼物给信陵君魏无忌表示庆贺说：您做了魏国国君没有啊？魏安釐王天天都听到这类诽谤信陵君魏无忌的话，不能不信，于是就令人代替信陵君统领军队。信陵君魏无忌明白自己第二次因别人的诋毁而被废黜了，便以生病为由不再朝见魏安釐王参与议事，日夜饮酒作乐，沉湎于女色中，过了四年就死去了。

据太史公司马迁《史记》记载：汉高祖刘邦当初地位低贱时，就多次听别人说信陵君魏无忌贤德有才。等到刘邦即位做了皇帝后，每次经过大梁城，常常要去祭祀公子魏无忌。汉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 他从击败叛将黥布的前线归来，经过大梁城时为公子魏无忌安置了五户人家，专门看守他的坟墓，让他们世世代代每年按四季祭祀公子。太史公司马迁还说：我经过大梁废墟时，曾寻访那个所谓的夷门。原来夷门就是大梁城的东门。天下诸多公子中也确有好客喜士的，但只有信陵君能够交结那些隐没在社会各个角落的人物，他不以交结下层贱民为耻辱，是很有道理的。他的名声远远超过诸侯，的确不是虚传。因此，高祖每次经过大梁便命令百姓祭祀他不能断绝。

公元前243年，魏安釐王也去世了，子魏增继位，则为景愍王。在同一个年份，信陵君魏无忌与兄长魏安釐王，就这样一前一后的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