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炊间黄粱

关于“五谷”,历史为我们留下了多种版本。不管哪种版本,黍和粟都稳稳占据着C位。粟,俗称小米;黍,就是黄米。尚义四台遗址出土的碳化样本,经过检测正是这两种作物。


“一枕黄粱”的背后——

“黍”的万年C位

“黄粱究竟是什么食物?”这个问题,让后世争论了1000多年。有人认为是小米,有人认为是黄米,至于是大黄米还是小黄米,又引发了一轮新的争论。看来,想做一枕黄粱梦还真不容易。

让我们一起看看《枕中记》的原文:“开元七年,道士有吕翁者,得神仙术,行邯郸道中,息邸舍,摄帽弛带隐囊而坐,俄见旅中少年,乃卢生也。……卢生欠伸而悟,见其身方偃于邸舍,吕翁坐其傍,主人蒸黍未熟,触类如故。”

由文章可知,主人家蒸的“黄粱”是“黍”。这并非是黍第一次进入中国文学作品,它的源头可以追溯到《诗经·魏风》,也就是那句脍炙人口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可见黍在古代中国的重要地位。

黍,又是什么?溯源种植历史,我们会发现,黍和粟总是相伴相生出现,再加上这两种作物都是金黄色的小粒谷物,越发让人“傻傻分不清”。

粟,比较简单,从古至今,俗称小米,没有变过。小米饭、小米粥等美食也流传至今。

黍,稍显复杂,各个地区对其称呼都有所不同,华北的大部分地区,包括张家口称其为黄米;山东、河南以及河北南部称其为稷。黄米也分品种,有糯质与非糯质的差别。糯质的黄米去壳、子实煮熟后有粘性,可以酿酒、做糕,因谷粒更小,所以人们又称其为“小黄米”;而非糯质的黄米主要以直接食用为主,因谷粒略大,人们又称其为“大黄米”。在中国西北地区,黄米的种植面积非常广,也有一个流传更广的名称——糜子。

如果我们把小米和黄米两种作物放在一起比较,会发现二者的谷粒都呈球形,小米的个头小,但更有光泽,而且颜色偏亮,颗粒感比较足;黄米的颗粒比小米略大一些,一般呈淡黄色,没有明显的光泽,谷粒上面有凹陷。

这两种作物之所以在农业的早期阶段相伴相生的出现,主要是因为二者都具备生长期短、耐瘠、耐旱等优点,加上分布地区相同,生长习性、栽培要求也相似,所以中国北方曾大面积种植这两种作物。

现代考古学考证,我国北方地区较明确的粟、黍利用证据出现在距今1万年前后的华北北部地区,此时的粟黍已初具驯化特征。距今8000-7000年的新石器时代中期,粟黍农业的证据显著增加,空间范围覆盖了黄河中下游至西辽河流域的广阔区域,作物结构基本表现出以黍为主、粟为次的特征。

距今8000年前左右,生活在尚义四台遗址、以“四台文化”为代表的“四台人”种植的正是这两种作物。时至今日,这两种作物依旧在张垣大地上繁盛的生长着。

为什么“黄粱一梦”里,卢生一觉醒来,黄粱饭还没有熟?这就和黍的吃法有关系了。


“新炊黄粱”的传承——

“黍”的千年美味

一辆小平板车上蒙着一个大被子,掀开被子是一张厚厚的大塑料布,再下面是两大块糕,每块直径大约一米、厚度大约一巴掌,白色的是糯米红枣糕、黄色的是黄米红枣糕,骑着小车的人沿街叫卖,“切糕!卖切糕嘞!”一般此时,小孩子都会忍不住缠着家里大人,请求解解馋。当获得批准,小孩子接过大人给的2元至5元不等的零钱,就飞奔着跑过去,看着卖切糕的人把被子、塑料布掀起来,用蘸了水的大刀顺着切糕边缘,一点一点,切下和自己想买的金额差不多的切糕。早就馋得咽口水的小孩子们还会说一句“多切点枣”。

这是三十多年前,很多人对“买切糕”的美味记忆,当然,这并不是“黍饭”的最初样貌。

据现有资料,在陶器发明以前,人们食用黍主要是用火烤,所谓“燔黍捭豚”,即指把黍和撕开的肉放在烧热的石头上焙烤。这样的话,大约是整个黍穗放上烤熟吃,有点像今天吃的烤玉米那样。

陶器出现之后,人们使用陶器煮黍粥,或者做黍饭吃。距今7000多年前的磁山文化遗址中,出土了很多陶盂、陶罐、陶鼎,但并没有出土用来蒸饭的陶甑,说明当时人们还没有吃过蒸熟的黍饭。

古往今来,一颗“吃货心”大概是人类不变的追求。聪明的古人发现煮粥煮饭,小米更好;黄米煮熟后有黏性,比小米好吃,碾成粉面更好吃。可是怎么加工呢?

解决这个问题,古人大约用了2000年左右的时间,终于在距今6000年左右的陕西半坡遗址中,出土了具备蒸屉功能的红陶甑。当时的甑并不能单独用来烹饪,要想蒸东西吃,需要和鬲组合起来才行,这就是甗——中国最早的蒸锅。

有了蒸锅,“黍饭”就轰轰烈烈的登场了。黄米需要浸泡,上锅蒸熟所用时间也较长。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枕黄粱”的故事里,卢生一觉醒来,主人家蒸的黄米饭还没有熟的缘故。现在有些饭店里制作的“黄米凉糕”,加入了红枣、葡萄干等食材,这种凉糕其实就是“黄粱一梦”里主人家制作的“黄粱饭”的升级版。

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黍都是、最常见的主食之一,所以古人的诗句里和黍有关的吃食也大量出现。普通人家的普通日子里,多数是黍饭配上蒸菜吃。王维的《秋归辋川庄作》里说,“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意思是说,雨后炊烟升起,蒸菜做黍饭给村东耕田的人吃。孟浩然说接到朋友的邀请写下了“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这是黍饭的“高配版”。杜甫在《赠卫八处士》一诗中写“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意思是说:菜是冒着夜雨剪来的春韭,饭是新煮的稻米掺黄米的二米饭。可见黄米饭在当时是多么普及。

在北方,还有一种普及度更高的美味——“黄米糕”。将黄米碾成粉面,加入少量的水,用筷子搅拌成粉状。蒸锅水烧开后,用手将面撒入笼内,如果面较多时,不能一次全放入,先放一层,待蒸汽上来后再放一次,每蒸熟一层大约用时20分钟左右。为防止干燥,可在表皮抹上点油。

如此出锅的糕配上张家口人最爱的熬菜,这是黄米糕最家常的“张家口版本”。逢年过节,想吃得高配一点,可以将红豆拣洗干净、煮至开花,把红枣煮熟捣成泥,加糖拌成馅;再将蒸熟的糕晾凉,揪成同样大小的剂子,捏成圆片,包进馅,收口压平即为糕坯;最后一步,入热油炸成金黄色捞出。这就是让张家口人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炸糕”。现炸现吃,外焦里嫩、软绵香甜;隔夜炸糕,可上笼屉蒸软,吃时加入白糖,味香丝长,口感更佳;如不想油炸,可将糕坯置于火上烤烧,皮鼓肉嫩,别是一番风味。

今日,粟、黍虽然不再占据主食餐桌的核心地位,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仍然难掩对小米和黄米的热爱,围绕它们已经研发和仍再创新的美食也从未停止。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新的“黄粱故事”在张垣大地上演绎、流传。记者 王宸胤


编辑:帆帆

来源:河山新闻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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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2

标签:张家口   黄米   谷粒   蒸锅   主人家   陶器   小米   作物   遗址   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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