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瘫、诗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余秀华，为什么决定去整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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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她成名，离婚，丧母，人生的大悲大喜，全集中在这一年爆发，极具碰撞感和矛盾感。

5年后，她向暗恋6年的男人表白，惨遭拒绝，沉溺在酒中无可自拔，无数次问苍天：“为什么不能把我生成正常人？让我生得再好看一点？”

1年前，她与小14岁的男友相爱、同居，冲上热搜，持续霸榜。不久后，她公开表示自己被扇上百个耳光，跟男友已分手。

从热恋到决裂，仅7个月的时间。

她是余秀华，成名以来，伴随她的不只有花边新闻，还有她满口污言秽语的泼妇形象，以及颓废的生活状态，引来的诸多质疑。

有人说，如今的余秀华，与大众心目中的诗人已相去甚远；

也有人说，没有如此放荡不羁的性格和另类的生活，不足以写出泥沙俱下的犀利诗句，如酒仙李白和诗人海子。

毁誉参半中，真实的余秀华究竟背负着怎样的人生枷锁，独自面对着哪些冲突与对立，又有着怎样的内心世界呢？

余秀华

1976年，余秀华出生在湖北钟祥市横店村的一户普通农家，因胎位不正，屁股朝下，余秀华的母亲周金香难产了。

在艰难地挣扎后，余秀华降生在人间，命运的底色或许从那刻起，就浸润着悲伤的意味。

她3岁时，父母发现女儿还不会走路，吐字也含糊不清，这才抱着她前去求医，但一切为时已晚。

余秀华被诊断为小脑神经性失调，是因难产缺氧导致的，好在，她的大脑并没有受损，但残疾却不可逆，将终身与她如影随形。

从余秀华刚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

五六岁时，她看着别的小朋友都背起书包去上学，而她依然不能走路，只能在奶奶和爸爸妈妈的背上，才能腾挪一个地方。

这种不同，催生着她心底的自卑，无法消解，与日俱增。

那时，余秀华的父亲余文海最大的心愿是：“以后她可以自理。”

余秀华父亲

三年后，性格顽强的余秀华，终于落地了，摇摇晃晃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这一年，余秀华8岁，她终于可以背着小书包，“霸气”踏入她梦寐以求的小学课堂。但在那里，她被当作“怪物”看待。

一些同学说她“拄拐杖的样子好丑”，余秀华就扔掉一只拐杖，别人再说丑，她索性连另一根拐杖也扔掉。

从此，她行走在生长着麦子与稗子的乡间小道上，开始了自己摇摇晃晃的人间旅途。

1995年，余秀华高二，深感自己被困在身体里，别人写1小时就完成的作业，她靠着握不稳笔的左手，3小时也写不完，再也跟不上繁重的课业，不得不辍学。

在她前19年的人生中，从没有一刻像当时那样，如此想自食其力，她想“把自己丢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看看会怎样”。

于是，余秀华外出打工了。

然而，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想要尝试自己赚钱的余秀华，却接二连三地接到父母的电话。

父亲余文海总是担心，身有残疾的女儿，出去会被人笑话、被人欺负，好像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安全。

在父母的重重担忧下，余秀华返回了她生命的起点——横店村。

那里等待她的，将是一段长达20年的桎梏时光。

余秀华

余文海和周金香希望女儿正常成家，以后也好有人照顾她，可谁愿娶身有残疾的女儿呢？

千挑万选下，余文海通过朋友的介绍，见到了从四川前来湖北荆门打工的尹世平。

几次见面后，尹世平做了余家的上门女婿，19岁的余秀华就这样嫁了人。

而尹世平为了结婚，谎报了自己的年龄，余秀华在踏入婚姻后，才知道丈夫比自己大整整15岁。

谎言让余秀华感到一种欺骗，在婚姻里，她也感受不到丝毫温暖：“下雨天，山里泥路难走，他从没有一次来接过我，也没关心过我。”

余秀华和前夫尹世平争吵

一次次地，余秀华从婚姻窒息的“牢笼”里望向天空，那里仿佛有未来，还能有期待，又仿佛只是一片天空，什么具象的可能，都不存在。

婚姻的苦闷，让余秀华迫切地想寻一个出口，1998年，她艰难地用歪歪斜斜的字，写下了人生第一首诗《印痕》。

压抑在心头多年的苦楚，都通过文字宣泄出来。

多年后，她在《自述》中写道：

“那时候的分行文字，还不能叫做诗，它只是让我感觉喜欢的文字，当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写满一整本的时候，我是那么快乐。”

此后，诗歌成了余秀华生命中唯一的救赎，她说：“唯有诗歌悲悯我。”

是的，诗歌从不会抛弃余秀华，也为她筑起了一座灵魂的栖息地和避难所。

就这样，7年在笔下匆匆闪过，从写在纸上，到写在博客中，诗歌充当了余秀华在摇摇晃晃的人间中的一根拐杖，陪她的思想走南闯北，走入无数个读者心中。

2005年，在老乡的鼓励下，余秀华向当地报刊投稿，一篇名为《红·早农的温暖》的诗歌发表了，余秀华就此踏入诗坛。

可她的人生却并没有因为这些诗的发表，有什么起色，村里人不在乎她的诗，如同不在乎她一样。

她说：“不论他们看不看我的诗，我都感到孤独。”

被孤独、苦闷包裹着的余秀华，还有诸多对爱情和婚姻的不甘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还没懂谈恋爱的年龄，就要成为一个她并不爱的人的妻子。

而她的丈夫，不仅不会上网、没有文化，还整日在外打工，偶尔回家还家暴她。

独自在家时，余秀华一边抚养着儿子，一边在时间的缝隙中，不断地写着诗，不知不觉已写下2000多首。

2014年，《诗刊》主编刘年，偶然间踏入余秀华的博客，立刻被她的诗句抓紧了胸口，无法喘息：“她的诗像是大家闺秀中的杀人犯。”

刘年联系了余秀华，9月，《诗刊》刊登了余秀华的诗组，一首《我爱你》写出余秀华内心对爱情的憧憬——

“我一次次按捺住心中的雪，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还有关于丈夫和父亲的“自我暴露”。

原来，丈夫在北京打工，与一位喜欢跳舞的女人暧昧，他喜欢那女人迷离的声响。

原来，父亲因为有她，一刻也不敢老去，白发也不敢生出来，生怕她日后没有依靠。

十年饮冰，一朝闻名，余秀华瞬间引爆了中国诗坛。

在这些诗被刊发1个月后，余秀华用不利落的三根手指，打下标题：《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余秀华

2015年12月，很多人的朋友圈都出现了一位叫余秀华的人所写的诗。

大部分人因吸睛的标题点开文章，然后人们读到“我是穿越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于是，人们在颇具挑逗意味的诗句中，看到了“火山喷发”“政治犯和流民”，以及倒在血泊中的丹顶鹤——那些披着肤浅表皮、对中国与世界的深刻担忧，震荡着许多人的心弦。

转发，转发，转发，上百万次的转发后，余秀华彻底出圈了。

“农民”“脑瘫”“露骨”，余秀华身上有太多可令媒体人感兴趣的标签，无数记者争相挤到她所在村庄的石子路上，道路两旁的茼蒿与南瓜，依旧生长，也依旧无人问津。

大家匆忙抵达路的尽头，穿红衣的余秀华站在门口，或坐在院子里，一遍遍地重复回答着同样的问题。

当然，也有静下来聊天的时候，大家听到了她聊诗歌，聊丈夫，聊自己的病。

最后，她在纪录片导演范俭的镜头前说：“我要离婚。”

丈夫尹世平并不接受，他说：“你越出名我越不离。20年来，我当牛作马，你按一天100元给我，我就离婚。”

15万，一套房，最终，36岁的余秀华付出昂贵的代价，与尹世平离了婚，也再次掀起舆论的声讨：“出名了就不要老公。”

而在民政局，又是另一番景象，工作人员看到残疾的她，劝道：“都是这样，好好过日子，不要冲动。”

在大家的言语间，余秀华意识到：“残疾人是没有资格离婚的。”

但这种偏见总要有人打破，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坐在从法院回家的车上，余秀华与丈夫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对话了。

余秀华和尹世平从法院回家的路上

离婚后不久，余秀华患癌的母亲也去世了，好在，余母在生前看到女儿可以自理。

但对余秀华来说，母亲的离世却让她感到了归途的迫近。

“一定要活得更接近爱情，一个女人一辈子没有恋爱过，是很失败的”，一次次地，余秀华希望人们穿过她外表的虚妄，穿过她的标签，真正理解她，甚至爱上她。

可这种近乎理想的祈盼，在悲喜并不相通的人间，终究是一种奢望。

随着余秀华越来越出名，钟祥市决定将横店村打造成文化旅游基地，余秀华家居住的房子被征收，成了她难以再回去的地方。

当地在50公里外的莫愁村，为她打造了一个工作室，她跟父亲的生活品质直线上升，而她却活得更加颓然。

白天，她出门的唯一理由，就是买酒，啤的，白的，各式各样的酒，被她不分昼夜地喝下。

陪伴她的，只有面前电视机发出的声响，以及某个灵感乍现的时刻，笔端流淌出的诗句。

这段时间里的余秀华，疯狂渴望爱情，有人统计过，从2014年到2015年的诗中，余秀华一共提到104次“爱”。

奈何，瀚海可尽，明月可掬，唯爱难得。

余秀华跟暗恋6年的男人表白了，男人不仅果断拒绝了她，还断了跟她的联络。

余秀华崩溃地感道：“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个好看的没有残疾的女人。”

愁苦再次裹挟了余秀华的内心，她终日醉生梦死，在醉酒时开直播，跟粉丝和网友说自己的辛酸。

她给《出圈》的记者许研打电话说：“人生真没意思，我想去死。”

余秀华与《出圈》记者许研

那时，余秀华沉溺在悲伤中，却意外拉近了与背负着“生之重担”的读者们之间的距离，夸她真实的人和贬损她“跟泼妇一样”的人，水火不容。

随着争议声越来越大，余秀华越来越红，她要面对的内心世界，则越来越苍白。

被复杂情绪笼罩着的余秀华，如溺深海。

此时，一位叫杨槠策的神农架养蜂90后，走入了她的世界，宛若从光亮处伸出的一只手，令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汲取难能可贵的温暖。

她以为，这次相遇是她渴求已久的真爱，是她一直想要的男人的关怀——她说会胃疼，他就给她寄来新酿出的蜂蜜；

亦或者，她吐露自己的情路多舛，他就专程爬了半天山，去寺庙里为她祈祷。

他们很快秘密交往了。

2022年1月，杨槠策单方面宣布两人在一起的消息，余秀华知道后气了个半死，因为她觉得，自己还不能确定这个男人的真心。

杨槠策安抚道：“我不想瞒着任何人，我想把你展示给别人看。”

听到这样的话，一路走来因残缺而颇感自卑的余秀华，心中有一块坚冰，悄悄融化。

她原谅了杨槠策，毕竟，在世人都要求诗人完美的当下，有人能义无反顾地接受她的残缺，足以成为她抵御一切伤害的盔甲。

一周后，余秀华搬到了神农架，与杨槠策同居，没想到，一心向往的爱情，竟成了余秀华必将面对的极致破碎后的丑陋。

余秀华与杨朱槠策

“她喝醉了就会尿一裤子。”

“你直播我的丑态，你根本不爱我，你在利用我，你怎么不说你打我的事！”

2022年7月，杨槠策将镜头对准喝得醉醺醺的余秀华，两人在直播间大吵起来。

余秀华气得面红耳赤，口不择言，骂道：“不光你女儿是xx，你爸也xx！”

一石激起千层浪，“杨槠策家暴”等词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热搜榜前几名。

很快，余秀华站出来发微博称，杨槠策在5·20当天，收到一个陌生女子的“1314”“520”等暧昧转账，并说“他打了我一百个耳光”。

杨槠策随后回应“只打了十几个”。

相爱，决裂，仅7个月的“爱情”，太过炽烈，也太过短暂，却足以灼伤余秀华的心.

她终于从冷峻的现实中清醒——或许，相爱之初，杨槠策就是带着利益和私心接近她的，他从没有真正爱过她，他只想依靠她出名。

她太急于证明即使自己有残破的躯壳，也依然可以拥有正常的爱情。

可她失败了，现实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残疾人是不配拥有健全人的爱情的。

余秀华发声

真相大多鲜血淋漓、不堪入目，余秀华不得不接受这个结局.

毕竟，爱情是勇者的游戏，就算输得一败涂地，也只能独自藏好伤口，在无人时舔舐。

跟余秀华分手不久后，杨槠策很快有了新女友，一地鸡毛的2022年，也随着余秀华屡次跟杨槠策互撕接近尾声。

12月31日，她在微博上写道：“2022年一身尘垢就要走远，它赐我梦也赐我绝望。”

不久前，余秀华又曝出将整容，与她曾说“不愿用美貌取悦男人”的观点南辕北辙，或许才华可以消解丑陋，但堵不上自卑的内心。

不知为什么，在别人身上的荒谬，发生在她身上时，竟有种说不出的协调。

纵观余秀华一路以来发表的诗句，身体与欲望的纠缠，爱与爱而不得的交织，形成了鲜明且露骨的主题.

在诗句中，她毫不掩饰对性与爱的向往，然而现实生活中的她，却这样评价贞洁：“只跟爱的人睡，就是贞洁。”

她对爱情有近乎偏执的憧憬，所以在爱情的丑陋面前才遍体鳞伤，她深感绝望和无力，却又只能这样活着。

现实展现出巨大的矛盾，余秀华难以完成和解，现实世界中她无处排解，在魔幻的人间，人与人不过孤独相见。

于是，她只能转向酒精，醒了再将自己灌醉，这样就不用面对残酷的世界。

酒后，她依然与网友对骂，依然展现她的残缺，可这就是余秀华。

尽管她不符合很多人心中的诗人形象，但这些摧毁她的也在成就她，是她之所以成为她的理由。

余秀华

剥离了痛苦和内心的矛盾感，余秀华或许可以生活得从容平静一些。

但她终将平凡无奇，遁入人海，变得比渺小更渺小，但“我们被渺小伤害，也被渺小安慰”。

是的，世界本不完美，上天赋予了余秀华惊人的才华——用她完整的身体来兑换。

残缺让余秀华不能成为美好的女人，但她成了美好的女诗人。

阳光背后总有阴影，当我们接受那些直击人心的诗句时，也要接受她与世界相处的方式。

正如《致橡树》中曾说：“爱，不只爱他伟岸的身躯，也爱他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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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弋一

编辑：丹尼尔李

排版：枫蕊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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