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效雄 湘江第一湾

湘江第一湾

到达舜皇山下的紫溪市镇，已是黄昏，四周一片暮色。我们的兴致依然不减，迎着夕阳去往沉香寺。

沉香寺建在湘江石壁之上，石壁下的湘江，绕过一座名为尖峰岭的小山静静流过，留下一湾清澈碧绿的江水。

传说舜帝南巡时路过尖峰岭，俯首既是湘江，大约也是在薄暮冥冥之际，江中紫气升腾，很是震撼。他一时兴起，认定这是自己未来养老之地，便种下两棵沉香树作为标识。他继续南巡，不料途中驾崩，葬于苍梧之野，也就是现在的宁远九嶷山。为祭祀舜帝，舜皇山下的人们在沉香树边建了一座沉香寺。舜帝俯首所见的江水，从广西奔腾而来，在沉香寺前绕了一个大弯，即是湘江入湘以后的第一湾。

关于湘江的源头，一直存在争议。传统的观点认为，发源于广西兴安县的灵渠，是湘江的主流；近年来新发现，另一支潇水才是湘江的干流，源头在湖南蓝山县。一条大江有两三个源头不足为怪。沉香寺所在的湘江上游，来自于广西源头，它与潇水在零陵城汇合后，一路浩浩荡荡，穿越潇湘大地，汇入洞庭湖后，流向长江。

湘江从广西入湖南，流经的第一站是东安县的渌埠头，江边的斗牛岭是湖南与广西的分界山。渌埠头原是一个乡，现并为紫溪市镇。湘江流到这里拐了一个180度的大弯，形成了是湘江第一湾，准确地说，应该叫湘江入湘第一湾。

据《东安县志》记载，渌埠头临湘江，北下洞庭通长江，南接漓江通两广。在以水运为交通主线的年代，南下广东广西，北上湘中湘北的货物，都要通过这里。古时江边的寺院，“日有千人朝拜，夜有万盏明灯”。

登上沉香寺，可以一览湘江第一湾的全貌。江水平静，大湾宽阔，倒影幢幢，碧水绕山，曲折蜿蜒。两岸悬崖峭壁，群峰环列，山清水秀，犹如别样的“桂林山水”。

在沉香寺前面，如今修筑了古城墙样式的观景台，从江边延伸到半山腰。站在这个观景平台上，但见湘江在此处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对岸的地势很低，应该是河流冲刷出来的沙洲，洲上绿树成荫。立于寺前，远望群山下一抹彩云，晚霞透过云层映照江面，波光粼粼。大湾侧畔，层峦叠翠，绿树婆娑，好如世外桃源一般幽静深远。

王夫之曾作《潇湘十景词》，前两首写永州，后两首写衡阳，与现今公认的“潇湘八景”略有不同，没有把湘江下游的景致罗列进去。他有一首词描述此地的美景，序言写道：“湘水经东安县东，有沉香塘，石壁隙插一株，云是沉水香，澄潭清冷，绿萝倒影。”这首《蝶恋花 香塘渌水》，上阕描述：“湘水自分漓水下，曲曲潺湲，千里飞哀泻，冰玉半湾尘不惹，停凝欲挽东流驾”。这里因此有“香塘渌水”之称，是王夫之笔下的潇湘十景之一。

出生于东安的老检察官周建达，是我在长沙的朋友。他写有《沉香寺赋》，文末写道：瞻丛山，睹江水，浴微风，驾祥云。万般风情收眼底，千古真知开胸怀。抚今鉴古，感慨万千，何必为名所忙？何必为利所累？何必为权所忧？何必为情所扰？当以虔诚之心，来此沉香几柱，朝拜些许，思量再三，感悟人生，净化心灵，烦恼权作烟云散，牢骚顿随细雨飞。唉嘻，岂不快哉！

确实快哉。矗立江边，披着霞光，心境自然平和，飘飘然便融入了秀美的水色山影之中，万事皆随风散去。置身此地若神仙，其乐无边。

作者张效雄，记者出身的作家。湖南湘阴人，生长于国营汨罗江农场（现岳阳市屈原区）。湘潭大学1977级学生。湖南日报社高级编辑，集团原副总经理。代表作：长篇小说《风起》，散文集《寻觅天籁》。